桃红又见一年春

作者: 岚翕夜行 | 来源:发表于2018-06-24 10:18 被阅读0次

    都说这一天是良辰吉日,可是清晨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渐渐飘起了雪花,哥哥撞进门来,大清早的,就满身酒气,“陈瞎子说了,下雪是大吉大利,妹妹的好日子呀!”,她微微皱眉,“哥,怎么今儿早晨还喝酒?一会儿......?”,她担心一会儿来人笑话。可是,谁又不知道她有个醉鬼哥哥呢。

    “妹妹,你这一嫁过去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妹夫的哥哥在京城里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啊!当今的曹总统的大红人啊。”

    “哥,你说了多少遍了!”她皱眉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妹妹享福了,别忘了哥哥。”他涎着脸。

     “嗯!”她低了头,她的聘礼早被哥哥赌光了。床头小小的两个箱子,是她所有的嫁妆。

    雪越下越大,迎亲的队伍来了,轿夫一边掸着身上的雪,一边诅咒这鬼天气,全然不顾新娘子就在轿子里。一路上,走走停停,送亲的人只有邻家的二婶,可怜她一双棉鞋都走湿了。二婶扶着轿子,兀自叨叨,“月,到了婆家,什么委屈都要忍着!”,她深深叹口气,“月啊,李家三少爷他……,可惜你这么个好模样,听说你婆婆厉害着呢!”

    “嗯!”她悄悄掀起轿帘,远处乌云翻卷,虽是上午,天色竟然暗下来。

    初春的天气,欲暖还寒,老太爷却早早让停了火盆,她轻手轻脚的起床,仔细收拾了,转过头去看床里那个人兀自睡着。她给他放下床帐,老太太的命令,他可以多睡一会。她刚想走,“咳,咳”,传来他一声声的咳嗽,她转过身来,掀起帐子。

    “再睡一会儿吧!还早着呢”。

    “睡不着,躺着也是咳嗽,你扶我坐起来。”久不见阳光,他的脸色白惨惨的,有些怕人。

    “对了,老太太说再过几天就是你的四十五岁生日,你打算怎么过?”她替他系上外衣的扣子。再过两天,也是她的二十岁生日了,她摇摇头,谁会记得她。

    “过什么过?”他烦躁的推开她的手,“叫大家都来看看我这个瘸子?!”他恨恨的拍着自己的腿。

    “让小丫头来服侍你吧!不然我给老太太请安该晚了”,她懦懦的。

    “去吧!去吧!”,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像轰赶一只苍蝇。

    老太太的小客厅里,暖暖的,墙角一个大火盆,正殷殷的发着红光。

    大太太、二太太正陪着老太太喝早茶,老太太的早茶是非常准时的,错一会儿也不行。

    她红了脸,上前请安,老太太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二太太笑嘻嘻的,“弟妹来晚了。”

    她脸更红了,“三爷今儿起得早,我伺候他穿衣服呢......”.

    “啧啧,你瞧瞧,这小两口多恩爱呀!是不是?妈,你说呢?”二太太一面拉着她的手,一面回头笑盈盈的对着老太太。

    “嗯,好!”老太太端着兰花盖碗,没有抬头。

    二太太走上前,给老太太斟茶,“上次我回娘家,说起今年老太爷八十大寿的事,我爹说要来给老太爷祝寿呢!”

    “亲家还亲自来,难为他了!” 老太太笑道,“听说亲家要做什么什么办了?”

    “是督办,快了!差不多快成了!这次老太爷的八十大寿,大爷该回来吧?大爷好些日子没回家了吧?”,二太太转向大太太。

    大太太摇摇头,“我不知道”。

    “嗯,要是大爷回来,麻烦大嫂给大爷说说,大爷在总统面前说一句,顶别人一千句,一万句,我听我爹说现在还有一个姓张的也想做这个督办。”

    大太太嘴角微微动了动,“你直接和妈说吧”。

    老太太端起茶, “放心吧!有我呢,他再大的官也是我儿子,也得听我的!”

    从老太太客厅里退出来,她沿着回廊漫不经心的走着,“弟妹”,大太太从后面追上来,“现在还不是太暖和,你怎么倒换了夹袄?小心着凉!”,她低了头,上几天哥哥又托人来要钱,说是病了,她知道这是借口,准是又去赌了,她上个月的月钱已经给他哥哥了,这个月没办法,只好偷偷把棉衣当了换几个钱把来人打发了。

    “是不是你那个哥哥......”大太太忿忿的,“按理我不该说,可是太不像话了,就这么一个妹妹,还不知道体贴,倒是三天两头来要钱”。

    “大嫂,你小点声”,她转过头,指指老太太的窗户。

    大太太忙止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拉着她的手,“不过,弟妹你也别太难过,终究你身边还有个人,不像我,就是个聋子的耳朵”,大嫂的眼圈微红。她听家里的小丫头说过,大爷在外面又娶了太太,有了儿女。

    到了三爷生日的那天,三爷照旧托病不见客,她也依旧替他出来答谢客人。晚上吃过寿面,她回房休息。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小丫头去吃饭了,三爷在里屋床上睡着了,她起身去开门,门开处,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

    “四爷”,她一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清月”四爷并不喊她三嫂,算起来,她比四爷还小两个月。

    “四爷不是在日本留学吗?”她很是纳闷。

    “我早就回国了,都一年多了,只不过家里不知道” 四爷笑意盈盈,“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四爷,喊我名字——李经纬”。

    她一愣,“四爷不是这个名字呀!”

    他呵呵一笑,右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好男儿当志在经纬,胸怀天下”。

    她微笑不语。

    短暂的沉默中,他忽的严肃起来,回头面向里屋,很低很低的声音,“你这么年轻不应该把生命浪费在这儿!”

    声音很低很低,然而每一个字却像重锤敲在她的心里。

    四爷离开时递给他一个纸包,她打开时,愣住了,是她当掉的棉衣,她缓缓打开那件衣服,一串粉色的桃花掉在地上。

    记得她初次见四爷,是她结婚第二年,初春,她隐在一棵桃树下,微微踮起脚尖,细细嗅着一簇绚烂的桃花,有一个年轻人,月白色长衫,穿过二门走进来,两人目光相遇时,她看到他清澈的眸子熠熠生辉。

    第二天,小丫头说,“四爷读诗呢,可好听呢”。

    “读的什么诗?”她有些好奇。

    “我听不懂,好像什么人比桃花秀。”

    她有些懵懂。

    她轻轻抚摸着那串桃花。

    不知道,这次四爷在家待多久呢?上次匆匆一见,他就去了日本,一走就是两年。

    第二天,她给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正给二太太絮叨,“你瞧瞧,这老四刚回来一天,又走了,你瞧瞧留的这信,说什么男儿志在四方,这到底是去哪儿了?”。

    老太爷的八十大寿竟没办成,总统下台了,大爷因为贪污军饷被革职查办,她竟不知道,后院的一个屋子里满屋子都是银元,堆的满满当当,都被查封了。

    家道很快败落了,在艰难度日里,三爷又撑了近十年。

    后来,她就消失了,说是回娘家了,可是她的娘家醉酒哥哥早就过世了,家里没有什么人了。李家也早就没有能力来管这些事了。

    后来听人说在延安见过一个女人和她很像,名字却很男性化——赵经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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