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
回忆躲闪,生命向前

回忆躲闪,生命向前

作者: 勇士安 | 来源:发表于2018-04-12 14:54 被阅读10次

                                                         回忆躲闪,生命向前

                                                                               ——读石黑一雄《远山淡影》有感

    农历十七,夜宴归家。抬眼只见天地间,一轮圆月高悬,清晰的没有一丝云雾遮掩。冷冷的月光像是在跟深秋的寒冷对峙。我孤独的望向那轮难以接近的圆月,未曾料想这全然清冽的月色,竟让人难以承受。拂去面纱遮掩的月球表面,布满了幽深的坑洞,仿佛在向柔弱的世人宣告:这世间的真相就是不带有一丝丝温度的清与冷。

    然而回忆需要温度才能存活。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躲避那束逼迫我们直面是非对错的冷冷月光。唯有把回忆铺陈在往日的暖阳和窸窣的落叶之上,才能让珍藏的自我,在永不会落幕的光辉里起舞。

                                                                       回忆躲闪

    石黑一雄说:回忆模糊不清,就给自我欺骗提供了机会。他的文坛处女座《远山淡影》,就是一个关于自我欺骗的故事。

    英籍日裔主妇悦子,在长女景子自杀身亡的葬礼后,不得不回忆起景子的童年——二十年前生活在日本长崎的日子。在二女儿妮基回到乡间别墅看望她的五天里,二十余年尘封的记忆像是找到了小小的宣泄口,然而,也只能是压抑的,难以道出全部真相的短暂缅怀。“战争”“重建”,就是这场追忆紧握不放的两只手。

    回忆伊始,生活看似平静安详。一切事物都以长崎的炎炎夏日为背景,所有的人和物都抵不过窗外淡淡的山的轮廓。悦子跟随当时的丈夫二郎居住在长崎市区新建成的混凝建筑的公寓房里。二郎在当地为数不多的大企业里任职,悦子怀孕三四个月,居家料理家务,足不出户。有时遇到好天气,会去中川拜访面店主人藤原太太。

    一个叫佐知子的陌生女子闯进了她平静如水的生活。悦子详尽的陈述着记忆,关于她们友谊的种种细枝末节。这是一个与她交好,让她同情,又让她情不自禁想要竭力帮助的单身母亲。佐知子和女儿万里子住在公寓楼空地尽头的小木屋里,悦子常在家务忙碌之余,透过窗户盯着那栋屋顶快要倾斜的木屋子。

    与悦子不同,佐知子出身高贵,但落魄贫瘠,靠着在藤原太太的面馆打工维持母女二人的生活。她一心想投奔外籍情夫,和女儿去美国过更好的生活。母亲佐知子周旋于生计和感情,心力交瘁,幼童万里子便无人照料,她时常蜷缩在木屋的黑影里,与猫为伴。当佐知子决心要带着万里子投奔情夫,预备日后可以出国生活的时候,小女孩还在为不能带上猫咪同行不愿意离去。佐知子一怒之下,把这一篮“肮脏的小畜生”,一只一只的按在河水里溺死了。万里子躲在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悦子也在看着。

    还以为世间的真相就是这样,冷暖相掺。悦子是白日里温暖的太阳,佐知子就是那黑暗中幽昏的烛火。悦子和佐知子——是在艰难岁月里缔结下珍贵友谊的好姐妹。

    然而在我不知不觉中将书翻阅到末尾,真相的冷光触碰到皮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讶异的将这两个黑白分明的女子合二为一。

    没有什么“佐知子”。也没有“万里子”。有的只是悦子和女儿景子在作出几乎撕扯般的痛楚抉择后,跳向了开启生活的新大陆。悦子将自己过去的经历层层遮掩,也将自己与内心深重的负罪抽丝剥离,化作那个孤高任性、教育失败的贵族女性佐知子。年幼的景子——也就是万里子——那个曾经口齿伶俐、善于绘画的聪慧女童,在战后零散的社会氛围里荒芜殆尽。家道的没落和母亲悦子对自由生活的追逐,让她失去了童年欢趣,失去了稳定的生活,也失去了唯一来自母亲的理解和呵护。

    就连成年后,在她异父同母的妹妹妮基的印象中,景子也只是一个让她难受的人,仅此而已。

    也就是这寥寥数语,折射出回忆最不自然的躲闪。作为景子的母亲,悦子从未否认过伤害,也从未敞开心扉寻求宽恕往昔。这份足以让生命坠落的丧女之痛,被她仔细包裹好,躲进了记忆的最深处。

                                                                   生命向前

    从故事的末尾向前翻,我逐页地把佐知子和万里子,悦子和她腹中尚未出世的胎儿,融为一对明暗相映的母女。或许在二十年前的悦子胸中,不论战争与否,不论婚嫁与否,她仍然是长崎罹难前,那个富有艺术和外文素养的贵族女性,可以为追求新生冲破所有。而她的女儿景子,应该在国外安然长大,成为女商人,女演员,女艺术家。

    然而二十年后的如今,是造物主也未曾设想过的景子的葬礼。时空错位,开了一个深邃的玩笑。如果可以永远将景子深埋,将年轻时的艰辛挣扎折叠进回忆的背面——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悦子得到了想象中的一切:一个尊重她的丈夫(英国人弗兰克),一份英式田园的宁静生活,和一个比想象中更加美丽、自信的二女儿妮基。

    因为没有人可以饮痛为生。

    倘若没有光明来化解,倘若记忆的空间不可以折叠,悦子的脚下,恐怕早已被世事缠绕,负罪结节。

    而她的光明,就是她对女儿妮基袒露的一页旧日历:长崎港口的风景。

    二十多年前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悦子领着她的女儿景子,去稻佐山乘缆车。那天的山风吹乱了她梳得很整齐的头发。她和景子坐在山顶的石头上,俯瞰着脚下长崎群山的景色。她们看见长崎港口,像一个掉进水里的精密的机械零部件。那里原本被炸弹摧毁,是一片废墟。

    这个在困顿中四处冲撞的女子,心中豁然开朗,她忽然领悟到,向前看,是多么重要。哪怕战争摧毁了很多,她仍有一个至亲的小女儿一同携手向前。

    悦子说,我决定从今往后要乐观。我以后一定要过得幸福。

    就像是被炮弹炸毁的长崎,因为决心掩藏起战争的伤疤,于是慢慢的房屋密布,群山依旧。

    生命,也只有向前看,才能获得追求幸福的勇气。

    长崎核爆 源自网络,侵删

    几朵轻纱似的云慢慢向那轮明月聚拢,月光又变得柔和起来,也把我的思绪带回人间。我抖一抖肩头的寒意,抬头望向七楼窗口,只见暖暖的橘光亮着,我知道那是家人的守候。匆匆迈进楼道,按下电梯。身后的门扉里传来婴儿啼哭和老人拖沓的脚步声,这些温暖的喧闹,带走了我心里的一声叹息。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回忆躲闪,生命向前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iczlf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