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1920年秋季開學的時候,魯迅應聘到北京大學任教。
魯迅不但在北京大學任課,1920年8月26日北京高等師範學校(1922年改為北京師範大學)也聘他為國文系講師。1923年秋天,他又受聘為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學校(1924年改為北京女子師範大學)和世界語專門學校教師,在各個學校都是講中國小說史這門課。同在北京大學一樣,在這幾個學校裡他同樣是深受學生敬愛的師長。
1925年3月11日,魯迅收到了女師大學生許廣平的一封來信。在這封信裡,許廣平告訴魯迅,這時她們學校裡正在閙起反對校長楊蔭榆的風潮,這即是那場女師大風潮。
在女師大風潮愈演愈烈的那幾個月裡,許廣平是閙風潮的學生領袖,魯迅是學潮堅定的支持者,共同的態度和共同的鬥爭使他們的關係越來越深了。在這些日子裡他們來往的許多信件清楚地反映出了這一點。儘管魯迅1934年12月6日致蕭軍蕭紅的信中說過,“我們通信之初,實在並未有什麼關於後來的豫料的”,也就是說並沒有預料到他們終於會組成一個家庭。
4月12日,他們通信才一個月,許廣平就第一次去魯迅家訪問了。
在女師大的學潮中,許廣平同魯迅有了更多接近的機會,兩人的感情也更接近了。1925年10月12日在魯迅編的《國民新報副刊(乙刊)》上,發表了許廣平的散文《同行者》(署名平林),一開頭就說:
一個意外的機會,使得渠們不知不覺地親近起來,這其中,自然早已相互瞭解,而且彼此間都有一種久被社會裡人間世的冷漠、壓迫、駆策;使得渠們不知不覺地由同情的互相憐憫而親近起來。
這篇文章還說:“沐浴游泳於愛之波的渠倆,不知道什麼是厲害,是非,善惡,只一心一意地向著愛的方面奔馳。”這恐怕不只是她一個人的態度,經手編發這篇文章的魯迅,想必也是這態度吧。
1926年2月23日,許廣平又在《國民新報副刊》(乙刊)上發表了一篇《風子是我的愛……》(也是署名平林)。文章的結尾說:
它——風子——既然承認我戰勝了!甘於做我的俘虜了!即使風子有它自己的偉大,有它自己的地位,藐小的我既然蒙它殷殷握手,不自量也罷!不相當也罷!同類也罷!異類也罷!合法也罷!不合法也罷!這都於我們不相幹,於你們無關係。總之,風子是我的愛……呀!風子。
這表明:“合法”或者“不合法”的問題,她都不去顧及了。這時她已經考慮得非常具體,而且下了最後的決心。魯迅在讀到這些話的時候,不能不為她這火一般的熱情深深感動的吧。
1932年魯迅把他們兩人的通信修改整理為《兩地書》公開出版,第一集是在北京時的信,末一封是1925年7月29日或30日寫的,四個月裡來往信件四十一封,平均每三天半就有一封信往來。這以後直到1926年8月26日他們兩人一同離開北京到南方去,在這一年又一個月的時間裡,彼此間卻不再寫信了。
接著,發生了歷史上有名的“三一八慘案”。
許廣平在《魯迅回憶錄》中說:
我還記得“三一八”那天清早,我把手頭抄完的《小說舊聞鈔》送到魯迅先生寓處去。我知道魯迅的脾氣,是要用最短的時間做好預定的工作的,在大隊集合前還有些許時間,所以就趕著給他送去。放下了抄稿,連忙轉身要走。魯迅問我:“為什麼這樣匆促?”我說:“要去請願!”魯迅聽了以後就說:“請願請願,天天請願,我還有些東西等著要抄呢。”那明明是先生挽留的話,學生不好執拗,於是我只得在故居的南屋裡抄起來。寫著寫著,到十點多鍾的時候,就有人來報訊,說鐵獅子衚衕段執政命令軍警關起兩扇鐵門拿機關槍向群眾掃射,死傷多少還不知道。我立刻放下筆,跑回學校,第二天,我們同甘苦、共患難的鬥士劉和珍和楊德群活生生地被打成僵死的屍體,鮮血淋漓地被抬了回來。
“三一八”這天,魯迅在家裡為《語絲》週刊寫文章,寫批評陳源和章士釗的《無花的薔薇之二》。剛寫好第三節,許羨蘇來了,報告了剛剛發生的這慘案,報告了在遇難者中間有她女師大的同學劉和珍和楊德群。魯迅震驚了。文章再也不能按照原來設想的那樣寫下去了。就在這一篇的後半段,他以極大的憤怒譴責殺人者,他在文中悲痛地寫道,“嗚呼,人和人的魂靈,是不相通的。”並怒吼道:“墨寫的謊說,決掩不住血寫的事實。血債必須用同物償還。拖欠得愈久,就要付更大的利息!”
文章末尾注明的寫作日期是:“三月十八日,民國以來最黑暗的一天,寫。”
魯迅一連發表了好幾篇討論“三一八慘案”的文章。
1926年2月,女師大同事、語絲社同人林語堂回福建去,擔任廈門大學文科學長。動身之前,大約就已經跟他商量好了聘魯迅前往任教的事。7月28日,魯迅就收到廈門大學寄來的薪水四百元,旅費一百元。8月26日下午,他就離開北京南下,起程前往廈門了,許廣平同行。
他們在離開北京之前已經商定了一個“分頭苦幹兩年”的計劃,就是為兩年之後兩人建立起了共同生活積聚一點必需的錢。
然而,魯迅在廈門深感寂寞,因為在那裡“沒有生活”,再加上其間發生了不少事情,1927年1月16日,魯迅乘上了從廈門開往廣州的輪船,有幾個廈門大學的學生跟著他轉學到中山大學去。
1927年1月18日下午,魯迅到達廣州,先在賓興旅館住下,當晚就到高第街許家,同許廣平見了面。第二天一早,許廣平和孫伏園就來幫助他搬進了中山大學,住在大鍾樓。(未完待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