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一条窄缝,挤进来一个人的时候,我正沉浸在写一首诗的亢奋里。我根本没注意到有个人站在我身后。直到我右肩膀头儿后面惊呼出一声“好!”。我才机灵着一扭头儿,差点和一张大白脸碰上。之后,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胭脂味儿。
我起身,她的栗色卷发在我四十五度的斜后方蓬松成一大团。我说:你找谁!
她“噗嗤”笑了,忙用双手捂了嘴,发出的声音有点闷:“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突然打开双手,让我看清她面目的意思,很快又捂住嘴说:“你忘了!我不是你同学的朋友吗!半年前,你给我拔的牙,我们三个在四道街吃的烤鸭。”
啊,我有点印象了。是有那么一回事——我同学海在前段时间是带过来一个女的,说是他朋友,让我给她拔了一颗二度松动的牙,顺便把一排不良修复体给拆除了。我用了“一排”和“拆除”两个词,真不是夸张,可能不少牙医和我一样,都会遇到那种在公园或早市上,还有去农村炕沿儿上就在患者嘴里给安装的“即刻义齿”。在我们看来,都是不良修复。可能对于年龄大的老人,我们还能理解一下——图便宜啊,图快捷啊,图就近啊。可是,一个四十多岁,还精明的人,做这种“自凝树脂的粘接”。我就不知道说点什么了!记得当时,我是费了好长时间才“破拆”完成的。不是说在口腔内不好操作,单就是那种自凝树脂材料在打磨的过程中,会黏糊在钻头上,就很麻烦,也影响工作进度。
我当时是问了她:你是不是在早市上找那个摆摊儿的“游医”做的?
她说,不是,是在一个个体诊所。还说,因为有红肿和出血的现象,去找过那个医生,可是已经搬走了!我也默默地希望我的那个同行以后不要给患者这么做了吧?毕竟时代不同了!
那天晚上,她说请我吃饭,我都没假咕一下,也没推辞。我是心安理得去的,且是我想吃的那家店。不是说要犒赏一下我的劳动。而是和我的同学海也半年多没见了,借个由头喝点小酒。
虽然,我同学海和我一个城市,但也是最近两年因为建了个同学群才联系上的。以前还一直以为他在农村种地。后来据他自己说,已经十来年不种地了,都是他老婆一个人在家春种秋收。我曾经问过他:两垧大田你老婆也忙不过来啊?你帮着干干呗!他说:我一天四五百块的收入,能耽误吗?她忙不过来的时候,在前村后屯的雇人帮干呗,一天给二百块,是不是也比我回去干活划算?
我还觉得这小子够精明,自己不干活,还闹了个多收入,也是件好事。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同学在这儿是开嘀嘀快车。据说,收入挺好的。
说实话,我还是挺恋旧的。别看海是我小学同学,从他初一辍学到两年前联系上,之间有二十多年的失联。我再见到他还是很亲切的。他小时候和我同班时老实巴交,大鼻子总哧溜过河,扣着个锅盖头的样子我一直记得。当然,我这种学习好的班干部,他们也记得。还说,我走路的姿势没大变化。就是当时的坡坡脑袋现在膨胀了!
我请他吃过好几次饭店,还带他去看文艺演出。我听他说,住在他姑家表弟开的旅店里,也是逮哪儿吃哪儿。想着他为了省钱可能天天对付着司机快餐或者泡方便面吧?给他适当改善一下伙食,或者放松一下是我这个老同学该做的啊!
他总说我够意思。我说,谁让你是我同学了呢!不照顾一下,我也不落忍啊?他也总说请我吃饭,可我不舍得他花钱。我留意他说过,还有几万块的买车款没有还完呢!我都替他着急: 赶紧还完得了,孩子也不小了,该找对象了,在市里的饭店做店员,还没有房呢!这咋不知道着急呢?
所以,他朋友说要请吃饭的时候,我立刻答应了,还特地给他要了一盘盐水大虾。可是后来,我去卫生间回来,看他在吧台买单。
我走过去说:你有病啊?
他笑笑说:我也学你们城里人,绅士点呗,哪能让女生买单呢?
我说:切,你和那女的有问题啊?不是你在帮她吗?咋的?还能倒搭么?
海一缩脖,挤一下眼睛说: 别扯,我有那闲心?就是个普通朋友!
我正告他: 别在外面扯犊子啊!你老婆在家多不容易!
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我觉得作为他曾经的老班长,我有权利给他一个适当的提醒。因为,我去过他家里,了解个大概的情况。
那应该是前年我们组织同学聚会的事,我和海一起回到离城二百公里,我们上小学的那个村里。还有好几个同学依然坚守在那片黑土地上,种地,放牛,打麻将。
吃喝过后,我提议去各家看看,海说:别去我家了,怕你见了心酸。
他越这么说,我还倒是要去看看,现在想想,我都后悔当初的决定了。干嘛有那个好奇心呢?好或者不好,我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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