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

                    一

六月十八日的早上，吃罢早饭，张梅背着书包，迎着初生的太阳，高兴地朝学校走去。张梅高高的个子，粉嘟嘟的脸蛋儿，梳着一个马尾辨，穿一件漂亮的红色棉质连衣裙，豆蔻年华，生命力勃发。想着还有几天就要小学毕业了，心里鼓着劲儿，希望能考出优异的成绩。

她刚从支公路进入大公路，就看见同班的赵英从鱼塘坎上走来。什么鱼塘？打铁沟鱼塘。因何得名，不得而知，人们都这样叫。

张梅和赵英是好朋友。张梅大声说："赵英，早啊，快下来，我们一块儿走。"赵英一抬眼，见是张梅，很是高兴，她应声道："来啦，来啦！"她很快地一级一级地沿石梯跑下来，有点儿气喘吁吁。

俩好朋友有说有笑，朝学校走去。

                    二

六月二十一日，那是星期一。六二班的王玉婷来得很早，她打开教室门，放下书包。逐一打开教室的四个大窗户，并用风扣把一扇扇固定好。顿时，清新的空气充盈整个教室。

她刚回位置坐定，古娟披着晨光出现在教室门口。

"王玉婷，你来得这么早！"古娟一面打着招呼，一面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你怎么也这么早？"王玉婷反问着古娟。

"我也不想来这么早。外婆要去赶集，她走我也开始朝学校走。我以为今天我会是第一个到校的，没想到你比我还早。

"我们读书吧，今天老师要检查背诵呢！"王玉婷提议。

"好！"古娟拿出语文书，翻到第28课，开始读起来。

王玉婷也翻到第28课，手拿书的两边，大声朗读。诺大的校园里，响起了两位女生清脆的读书声。

一会儿，王玉婷感觉尿意，想上厕所，早上吃的稀饭，汤水较多。

她转向古娟说道："古娟，上厕所，你要去吗？"

"好！我正有此意。"两人放下书，出教室门，从四楼下去。

厕所位于教学楼后面，是一座平行于教学楼的平房。长方形，中间一堵墙隔开，一半女生用，一半男生用。十来个蹲位，早、中、晚学生打扫冲洗，还挺干净。

王玉婷在前，古娟在后，朝位于左边的女厕所走去。

一进门，王玉婷见一精瘦黑衣人头戴两尺高的尖帽在最角落，像在搜寻。她发出本能的尖叫。

"鬼，有鬼。"快速跑了出来，差点儿撞倒身后的古娟。古娟反应过来也快跑，两人一溜烟儿跑至操场上。

古娟恐惧，王玉婷受到惊吓脸色变得煞白。两人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双脚颤抖，只好蹲在操场上，一动不动。两个无助的孩子，被可怖的情绪包围。

陆陆续续有别班的孩子到校，他们欢快的谈笑声打破校园的寂静。

张梅和赵英也来到学校，她们见同班的王玉婷和古娟蹲在操场的一角，便双双走过去。

"你俩蹲在这儿干啥？"张梅询问。

"我们，我们……王玉婷在厕所看见鬼了。"古娟吞吞吐吐，又斩钉截铁。

"古娟，大清早的什么鬼话连篇？"赵英带着斥责的口吻反驳，从头发丝儿到脚底都透着极大的不相信。

"走，我们去瞧瞧！"赵英推着张梅来到厕所。什么也没有，但觉厕所弥漫一股袭人的寒气，张梅赵英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哟！好冷！""张梅说。

"我也觉得冷！我们走吧。"赵英拉住张梅的胳膊肘走出了厕所。

他们重又来到王玉婷、古娟身边。

"嗨，王玉婷自己吓自己吧，什么也没有。走，回教室吧！"赵英扶起王玉婷。玉婷因蹲得太久腿脚麻木，弯腰曲背等麻木感消失后才在赵英的搀扶下提步向教室走去。张梅也扶着古娟紧随其后。

走进教室，已有几名同学来了，纷纷凑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赵英的嘴像大喇叭一样广而告之。"鬼"，一个谈之色变的词，在同学们之间议论纷纷，并笼罩着一丝不祥的预感。

六二班的班主任李老师并不知道自己班上今天早上发生的这一幕。当他大腹便便地走进自己的办公桌前，刚落坐，就有班上的一好管闲事的段清秀在办公室门前叫"报告"，李老师一声"进来"。段清秀噼里啪啦像竹筒倒豆子又像机关枪似的向李老师报告了早上发生的事情。

"哪儿有鬼，乱说。"李老师一声训斥，段清秀看看老师，威严里透着坚信，便不好意思地默默地走了。

随着清脆的铃声响起，上课的钟声阻断了恐怖的蔓延。唯有几个人的心里种下了怯的种子。

                    三

六月二十二日，星期二。早上，外婆同往常一样送读幼儿班的吴小辉去上学。她把小辉送到大公路上，便站在土埂上，目送孩子走完大公路，上了去学校的支公路才肯放心离去。她一直是这样做的。当然，大公路并非一览无遗，有一座房屋和一丛繁茂的竹子挡住了一段。

往常，等几分钟小辉的身影便会出现在去学校的支公路上。今天？咦！怎么回事儿，十多分钟过去了怎不见孩子呢？外婆心里嘀咕。

"小辉，小辉……"外婆扯开喉咙喊起来。

小辉听见外婆响亮的喊声，一声"唉"回答了外婆。一会儿，小辉便走上去学校的支公路出现在外婆的视野里。目送着，直到看不见小辉的身影，外婆才转身回家。

放学后，小辉刚踏进家门，外婆便问："小辉，早上那段路你怎么花那么多时间？我看了时间的，比往常多了十分钟左右。"

"外婆，早上的时候，有个穿红衣服的非常漂亮的姐姐叫我去玩儿，她不停地向我招手，还说来呀来呀！你一叫我，我答应了你，才记起自己是要上学的。"

"漂亮姐姐在哪儿？"

"就在鱼塘那儿。"小辉奶声奶气地说。

外婆明白，小辉说的鱼塘就是打铁沟鱼塘。外婆心里咯噔一下。

晚上，小辉食欲不振，没吃多少便吵着要睡觉。外婆打来水让小辉洗漱后，让其睡下。六月天热，外婆打开卧室空调，帮小辉调了适宜的温度。便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第二天，小辉生病了，病情严重。外婆打电话替小辉向老师请假，便火急火燎送到县城医院入院医治。

                  四

七月五日，发通知书的日子，六年级的同学拿到了小学毕业证书，还在老师的带领下组织了毕业会餐。一切其乐融融。六年同窗，情谊深厚，同学之间多有不舍。张梅和赵英相约，明天一块儿玩一天。

                    五

七月六日，太阳一如既往洒下灿烂的光辉，并把热毫无保留地投向大地。上午九点，张梅穿着蓝色牛仔短裤，白色短衫，在打铁沟鱼塘的一丛竹影下等着赵英。约摸一刻钟，赵英出现了，一袭红裙子煞是漂亮。俩好朋友一见面，大家都兴高采烈。但赵英不停地用手扇风，抱怨天气太热。

"来，这儿清凉！"一个声音响起。两孩子循声望去，一漂亮姐姐在向她们招手。

"来呀，来呀，好清凉，好清凉……"声音幽远细弱又清晰可辨，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张梅盯着，目愣了。赵英望着，痴呆了。俩孩子似被什么东西攫住，紧紧地攫住了，没有意识反抗。

紧接着，俩孩子像被控制似的，一前一后向漂亮姐姐走去，走去。

周遭一切隐没在身后，张梅和赵英仅听得见漂亮姐姐的召唤。去了去了。周围空无一人，没有人会阻止召唤的发生。当两个小脑袋被池塘里的水淹没，生命戛然而止。此时，还无人知晓。

                  六

七月六日夜，两家家长找遍了孩子所有能去的地方，不见踪影。

七日早上，打铁沟鱼塘边上的住家，女主人提着一桶衣服到鱼塘去清洗。远远瞧见鱼塘里红红一块什么东西，走近一瞧，不得了了，淹死人了。她大声呼喊，一声接一声，周围干农活的人纷纷走来。有一中年男子，熟悉水性，急忙脱衣解带，跃入水中，把红衣服的孩子拖至水边，众人伸手帮忙，把孩子拖上岸。

昨日有两家在找孩子，莫非另一孩子也同样被淹？人们七嘴八舌，有人建议能浮水的人再去水中找找。那人听从了建议，再次跃入水中。经过好几分钟的搜寻和摸索，才找到了另一孩子。

岸上已经有人电话通知了俩孩子的家长。张梅父母先到，赵英爸妈也及时赶来。面对俩直挺挺的孩子，张梅妈哭声震天，赵英妈直接昏过去。

无论怎样，已无力回天。

别让花儿一样的生命飘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