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嘭”地一声巨响,像结实的耳光,带着一丝凉意,在小双面前紧紧地关闭后,心有余悸地颤抖着。
小双捡起地上的一片狼藉,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为什么这么倔强?总是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真的就要这样离开吗?明天的路在哪里?她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捏着最后的十元钱。“先吃饱肚子再想问题吧!”钻进一家面馆,她大声喊道:“老板,来三份热干面!”
她其实没有那么饥饿,她只是想鼓励自己:亲爱的小双,你是想靠写作赚钱的,你是可以靠写作赚钱的!往后余生,你的笔尖是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的!
她把头埋在胸前,眼里噙着泪水,慢慢想,细细嚼,仿佛这样,便可以咽下生活的酸甜苦辣。
一向反感办理信用卡的小双,在决定离家一万里的最后关头,因为口袋里只剩下四个硬币,拨通了银行业务员的电话,办理了5000元的信用卡,像一只流浪狗,悄无声息、野蛮倔强地踏上了前往深圳的大巴。
都说深圳是创业者的天堂。小双不想去天堂,她只想靠写作赚取下一顿的生活费,如果再熬一个晚上,能赚取一晚上的旅店费就不用寄宿在地铁口。所以,她爬出长途大巴之后,推着行李箱,走进一家《中华美容杂志》。
她是刘小双,她是要靠写作赚钱的刘小双。
因为头脑灵活,熟知心理学,通晓销售心理,刘小双以一篇《惊艳》的文案推出,为杂志社拿下了一个三十万投放广告的大客户。金丝边眼镜的老板瞪大眼珠,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直直地看着这个入职不到一周的笔杆子,将一个3000元的大红包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小双把双脚搁在电脑桌面,背靠着转动椅,心里五味杂陈。一切美好的生活从此就要展开了吗?她笑着,笑着,含泪从椅子上跳起来。去,来三份热干面,犒劳自己的胃!
人就是这样,不是依恋什么,只是记得某时受的伤,乃至一辈子就爱上或者痛恨某个特定的对象。比如热干面,小双并不是对热干面有多依恋,她只是想咀嚼那个男人“嘭”地一声用摔门对自己的否定,咀嚼口袋里只剩四个硬币的时光,咀嚼一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咀嚼文字在她心里日渐滋生的苍茫力量。
她又开始在陌生的城市,在纵横的车流呼啸声中,细嚼慢咽生活给她的劫难。
说劫难,劫难到。
周四下班,小双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被金丝边眼镜的老板喊住了。“小双,上次那个在咱们杂志社投放三十万广告的左老板今天过来,想跟你聊聊,他还介绍了一位自己的朋友冷老板,冷老板也有意向在咱们杂志社投放广告!”
“好事啊!需要写什么文案,老板你吩咐就是!”小双一脸平静,继续往前走。
“咦,这个可不行,”金丝边推推鼻梁上的镜框,“左老板,冷老板想请你吃个便饭,嗯……”他眼睛咕噜一转,“你如果让两位老板吃饭开心,他们今天可能又要投放大单广告产品,”金丝边高兴得手舞足蹈,仿佛眼前已有一座金山熠熠生辉。
在金丝边的软磨硬缠下,小双来到左、冷两位老板定好的酒店。
觥筹交错间,中华民族的酒桌文化被亵渎一地。那位冷老板醉眼朦胧地端着酒杯,踉踉跄跄地走到小双面前,“哎哟喂,啧啧啧啧,明明可以靠脸蛋吃饭,偏偏要靠汗水吃饭。可惜!可怜!”他转过身,打着饱嗝翻着白眼对金丝边说,“老兄,你有眼光。今天,只要你让刘小双陪我喝了这杯酒,我,我,我现在就下订单,五十万,对,五十万广告投放你们的杂志!”
金丝边瞪着眼珠小跑到小双面前,“小双啊,你就,你就喝了这杯酒吧!喝了这杯酒,你的业绩提成就有5%,你看……”小双拿起自己的外套和电脑包,嘲讽着站起来。
“嗞嗞……”一股散发着混沌气息的烈酒,在冷老板倾斜的酒杯中,顺着小双“V”字领的紫色衬衣领口往下淌。浸湿的衬衣上,一条黑紫色的印记像蠕动的蚯蚓,慢慢延伸。冷老板和左老板夸张的怪笑让整个空气充满肮脏的味道。
“噼啪”一声,小双扬起的手臂狠狠地甩在冷老板的脸上,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空气瞬间凝固。
金丝边眼镜吓得不知所措,竖着兰花指慌慌张张在左老板和冷老板间转悠,让他措手不及的是,因为小双的那个耳光,两位老板不但没有签下巨单,还撤掉了之前投放的三十万广告费,刘小双也再次拖着行李箱,流浪在深圳的一条条泊油路。
亲爱的小双,你是想靠写作赚钱的,你是能够靠写作赚钱的,你怎么又让自己居无定所了?你说好要让自己吃饱穿暖有栖身之地的呀!
她就这样想着,这样走着,这样倔强着,这样孤独着,在陌生的城市走了八年。
当八年成为一个数字逝去,小双也通过文字让自己赚到了房子,车子,事业。
“哐当”的酒杯交错间,小双对写作平台签约的运营商嫣然一笑,“你好!我是想靠写作赚钱的刘小双,非常荣幸认识您!”
岁月太蹉跎,活着太悲凉;我,可以煮文字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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