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百年

          枣树百年

              王华

        从前，我家老宅西侧有很多枣树，都长在二十米宽的一块地方，周边用秫秸围成一个园子。我的关于枣树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园子里。

        枣树属于落叶灌木，有长枝、短枝和新枝，长枝平滑无毛，幼枝纤细呈“之”字形弯曲，短枝粗壮，座果率高。枣树的躯干曲曲弯弯，不像大白杨那样挺拔，但它别样的造形，更易进入我们的视线。 我家的枣树有高有低，有粗有细。靠近老宅哪棵，全身黝黑，主干粗壮，长满了一层厚厚的皮壳，横七竖八的伤痕，刀劈斧砍似的，单看主干，真像是干枯多年了。但它粗壮的枝条，像巨人的手臂，还有茂密的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巨伞。枣树生长非常缓慢，这大枣树应该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了。在我童年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它用甘甜的果实哺育了我。

        枣树每年农历二月底前后开花。花朵细小，呈五角星状，黄绿色，生在枝叶的缝隙间，不太引人注目。盛开的枣花散发出浓郁的清香，微风一吹，轻轻滑落，舞姿迷人，坐在枣树下小憩，芳香满怀，令人心旷神怡。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蜜蜂了，成群结队，在枣花间穿梭，振动翅膀，嗡嗡声不绝于耳。花期过后不几天，就有颗颗青青的小枣从枝叶间探出头来，它们的叶子，光滑嫩绿，像涂了一层油似的。我家枣树结的枣子与别人家的不同。人家枣树结的枣子，如果是蜜枣，则果实小，没有多少果肉；如果不是蜜枣，一般来说就是园零枣或梨枣，虽然果实大，但肉松汁少，不甜，吃来犹如嚼棉絮。而我家枣树所结的枣子，同样是蜜枣，个头却大得像小鸡蛋，肉厚汁多味甘甜，是难得的枣中佳品。 记得小时候枣子成熟时，一颗颗枣子白中透红，有的还裂开一道小口子，像是要把蜜汁流出来似的。许多树枝因挂果多而低下了头，弯下了腰。枣子的召唤，尝鲜的驱使，我每每乘家人不备偷偷上树，采摘最大最好的枣子来吃。枣树枝上有很多尖刺，我常常被刺伤皮肤，甚至叫刺留在肉里，那真是钻心的痛。但是馋欲难抑，一次又一次的教训总是记不住，上学前，摘上一捧装进书包，分给要好的玩伴，“偷”枣伴随了我的童年。

        枣树是比较贵重的树种。木质坚硬、细腻，是做家具的好材料。有人想出高价购买我家的那棵枣树。父亲打信征求我的意见，我马上回信：不管什么时候，枣树都不能卖。父亲看我态度坚决，谢绝了。 我家就住在小清河南岸，有一年夏天，小清河发大水，园子里的枣树也被淹死了。我想象得出枣树被洪水淹没时的那种无奈。 说来也怪，第二年，老树桩周围的地缝里竟长出了很多小枣树苗。父亲大喜，把几棵壮实的小树苗移栽到新房的后院。 回乡探亲，看到大枣树被锯成几段搁在家中。我用手抚摸着树段，仔细查看着枣树的年轮。一圈两圈……竟有一百多个圈呢！也就是说，它经历过一百多年的苍桑，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凝聚了一身朗朗硬气。百年枣树枣树百年，无尽的轮回，值此一段啊！

      面对这一截一截的枣木，我的头脑不禁异常清晰地冷静下来，换一个角度看人生，这使我的心胸豁然开朗。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光明的未来，枣树给予我枯槁的肢体注入了新鲜血液，给予我忧伤的心灵几许慰安，更给予我蓬勃向上的力量和勇气。 岁月匆匆，人生的道路坎坷又曲折，蜗居在这样一个小城，在经历了太多的是是非非之后，此时此刻，我站在铝合金窗前，面对终年常绿的翠柏，我却格外怀念起家乡的那些枣树，尤其是那棵百年枣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