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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购票将站19个小时返乡 称春运无人顾及盲人

盲人购票将站19个小时返乡 称春运无人顾及盲人

作者: 茸小呆 | 来源:发表于2013-01-23 00:37 被阅读0次

    原文

    春运期间,没有人会顾及他是名盲人

    今年,新快报和湖北商会承诺帮他返乡

    和很多人一样,刘保全觉得春运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只不过对他而言更残酷、更激烈。

    他是一名法律意义上的盲人。

    10年来,他只回过一次家,没有卧铺,也没有座票,站着回家似乎成了他回家的唯一方式,用他的话说,“厕所里拉屎拉尿的味道,一大群人凑在一起的体臭、烟味、方便面味,站台快餐的味道……”他与这些味道一起在硬座车厢里发酵,等待着到家的那一刻。

    他说,家族犹如被诅咒一般,一个个开始失明,而现在的自己,则是守株待兔般地等待着全盲的到来。

    今年,他要赶在全盲之前,再回家一次,用眼角的斜光再感受一次家乡,不过,他依旧只买到了站票。

    他说:“回家,对于盲人而言,太苦。”

    从色彩斑斓到灰黑交叉

    刘保全的生命犹如被下了诅咒,而他却守株待兔般地等待着“黑暗”的来临。

    和母亲、哥哥一样,在他15岁的时候,黑暗悄悄来袭。晴空万里的夏天,他站在麦田前问朋友:“呀,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朋友听到后,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大晴天的,你说啥胡话呢。”

    刘保全的心咯噔响一声,犹如玻璃杯被小榔头敲击,一道道裂痕瞬间展开,他说:“面前的灰暗,让我的世界停了下来,不能呼吸。”

    这是刘保全这辈子抹不去的记忆,他的人生从色彩斑斓开始走向灰黑交叉的两色世界。

    他一路狂奔,和发疯的牛犊别无二致,世界越发灰色,他一边跑一边呼呼地大声喘气,“哐”的一声,他撞上了自己的木门,门下的台阶也似乎变成了带爪的魔鬼,猛地抓了他一把,头当时便肿了一个包。

    他说:“那没时间管了,直接冲进去跟我妈说,妈,我眼睛出问题了。”

    已经失明的母亲觉得噩耗终于来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叫上自己正在田里的丈夫,迈着急促的步子,往县城里去。

    “当时医生诊断说,你孩子这个没什么大事情,是眼疾,开点消炎药就好了。”刘保全这样回忆。

    他开始坚持吃药,但他说:“看不清医生开的药物是什么色的了,只是放在嘴里,喝口水囫囵咽下去。”

    遗传

    犹如全家都被下了诅咒

    刘保全的视力开始急剧下降,和东北的天气一样,只需要一夜,温度便可降至0℃以下。

    “以前视力是多少啊。”湖北省枣阳市人民医院眼科医生这样问,父母刚刚要开口,他抢着说:“1.5的视力。”

    “哦,那正常水平,不过你现在视力下降得非常快,已经到0.09、0.1了。”刘保全开始怀疑县医生开的药物是否过期,“那吃了那药物没用啊。”刘保全这样告诉医生。“哦,你这个病,我怀疑是一种遗传性疾病,我建议你们去武汉看下。”听到这句话,刘保全觉得更可怕了,他们开始了规律性的往返运动。

    “武汉、枣阳,枣阳、武汉。”最终在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确诊为“视神经萎缩”,医生并明确告知:“这是一种家族性遗传病。”

    不久,未满10岁的小外甥也开始出现失明,跟着是自己的弟弟、二外甥,一家人开始笼罩在恐惧之中,他说:“我们全家似乎被下了某种诅咒。”

    母亲开始每日坐在门口,念着:“老天爷啊,我这是做了什么缺德事,你叫我们家这样子。”

    日子越来越难过,随着家里人的陆续失明,能下地的人越发少了,“一年收入只有几千元了,房子也盖不起来了。”刘保全这样说。

    他觉得自己要出去闯荡,最主要的是,只有闯荡才能有希望治疗自己的眼睛。

    走进“盲人”

    “你知道我摔倒过多少次?”他这样问,我摇了摇头,但似乎又觉得不对,因为他看不到,赶紧说:“不知道。”

    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摔倒过多少次了,在陌生的城市里,不熟悉,就会摔跟头,20多岁的时候,摔倒了然后爬起来,眼泪还会在眼圈里打转。”

    刘保全说,自己去过北京、上海、深圳、武汉,最后辗转到了广州,他最后留在广州是因为2001年听说中山大学第三附属医院可以治疗视神经萎缩。

    “但是医生看了,说我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段,不可能恢复了。”刘保全说,那时候自己的视力已经跌入0.04和0.03了,“从法律的意义上,我正式加入了盲人的行列。”

    而根据医学资料显示,一旦进入视神经萎缩状态,治愈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但早期干预治疗,则可以维持或减缓视力的衰减程度。

    为了生存,他开始寻找工作,也开始体验盲人的种种不便。

    他说,自己最怕的就是去银行,“银行开户必须要自己签字,不能按压手印”,说着,他拿出一张纸给记者做示范,他将头缓缓低下,利用眼角的斜光想看清纸张上的字迹,面部与纸张的距离不足5厘米,然后小心翼翼地拿笔,扭曲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刘保全,湖北枣阳人。”

    此后,他找到了一家盲人按摩院,开始做一名按摩师,推、拿、揉等动作成为他除了吃饭、走路外做得最多的动作。

    “按摩可以吃饭”,是他坚持下去的理由。

    想找个残疾人售票窗口

    都没人能帮忙

    今年是刘保全出来闯荡10年里第二次回家,上一次回家是在2002年。

    让他来形容春运,他说:“难,太难了,真的特别难。”他至今能回忆起2002年的那次回家,从买票到回家,一路艰辛。

    当时住在西门口的他早晨5点起床,搭乘公交车6点半到达白云路的春运火车票临时售票点,“眼睛不行,一眼看上去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人影。”

    因为找不到执勤的武警,他需要在常规的排队窗口排队买票,“如果有武警,我可以去残疾人窗口买票。”

    “同志,我想问下,哪个是残疾人窗口。”他回忆当年曾这样问一起买票的人,“没有人回答,也没人愿意带我去,去了,别人就插队了。”他这样说。

    从早晨6点半到中午11点半,在等待了多个小时后,依然没有排到他,“当时听别人说,有人前一夜12点多就去了。”

    他觉得春运是打仗,“我看不见,但能听到很多人似乎为了插队什么的在吵架,跟打仗似的,你买到票就是胜利呗,我到中午的时候还没买到,早晨一仗算是失利了。”

    回到住所,给老婆打了一通电话,告知自己在买票大军中惨败。

    他回忆,当时跟老婆还补充:“主要是别人装备精良,我这眼睛不好,就没辙了,先天不足,败也有因。”

    当天傍晚,刘保全的朋友带着他又去了一趟售票点,找到了一名执勤武警,引领他去了军人/残疾人售票窗口买票。

    春运没有人会记得你是盲人

    “当时人家问我,只有站票,要不要,不要就没票了。”刘保全这样说,最终他选择了站票。

    回家那天,刘保全觉得黑色的天空隐约望得见几许白光,南方冬季的寒气直逼膝盖,贴身的裤子犹如一块潮湿的毛巾,他和站台上拎着油漆桶、背着数十斤各种物品的人们一样,顶着困意在这样寒冷的清晨急促奔跑着,目的只有一个“回家”。

    人群一眼望不到头,站内的工作人员不断吹响刺耳的哨音,哨音与火车汽鸣声重叠响应,好在有志愿者掺扶着他上车,不过,他买的是站票,志愿者也只能说:“您就站这里,您买的是站票。”

    虽然自己被人帮扶着上车,但春运的架势还是吓了他一跳。

    他用微弱的光感隐约看见座位上挤满了黑乎乎的人影,“眼睛一花,怎么空中也有人影?人都飞起来了?”后来他听说,座位上都站着人,因为坐着占的空间太大了,站着的话,放腿的地方可以多站一个人。

    他用手摸了摸座位下面,也是人,厕所也塞着四五个人,门都关不住。

    就这样,厕所里拉屎拉尿的味道,一大群人凑在一起的体臭,烟味,方便面味,站台快餐的味道……这些味道就在硬座车厢中混合发酵。

    一路向北,越走越冷。

    刘保全回家的路似乎也这样,在车厢里,他直愣愣地站着,站到后来,撑不住的他从包里找出一张废报纸,垫在车厢地板上,靠着车厢座椅的扶肩坐着,“那时候,已经没人会顾及你是盲人,也没人会给你让座。”他这样说。

    全盲是迟早的事情

    刘保全的视力已经不可能恢复了,维持现有视力水平则是他最后的希望。

    每天需要吃修复神经系统的药物,但是医生告诉他:“你的视神经犹如被大火烧焦后的钢丝,很难再修复了。”

    他说,吃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心理安慰,“等待全盲的那一天的到来,犹如当年等待眼睛失去色彩一样”,末了,他补充“守株待兔”。

    刘保全最怕的则是寂静,“寂静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脑子里会不断地想事情,想我15岁之前的色彩,想我以后的日子。”

    他说,医生告诉他,全盲是迟早的事情,要有心理准备,但药物控制会延缓那一天的到来,他觉得自己全盲的时候,就是拖累整个家庭的时候。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的儿子,医生说,他20岁还没失明,应该不会遗传了。”刘保全这样告诉记者,但又追了一句,“会隔代遗传”,他觉得孙子以后的路也会很难走。“你说,我全盲的时候还能做什么,我到时候年龄大了,就是一个累赘,那也许就是我该离开世界的时候了。”

    这些话,刘保全很少说,更不敢当着自己老婆的面说,“我说了她伤心,那么早跟我,照顾了我一辈子,怎么能允许我先走?”

    刘保全说,自己曾经试图做过一次饭,肉都炒焦了,最后干脆用力地把锅摔在地上,“感觉自己就是废物一个。”

     “1月31日,无座”

    刘保全要回家了。

    他说,要在全盲之前再用斜光看一次家乡,纵使只有黑白两色,也想再“瞅瞅家里的样子”。

    他说,怕自己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你们搞了那个暖冬行动,我听说后就赶紧找人帮我买票。”

    因为现在网络购票冲击了代售点及电话订票,刘保全最终只拿到了一张回家的站票,报销的时候,他拿出钱包,恨不得把脸贴到钱包上,用眼睛使劲地瞅到底哪张是车票,使劲翻了几遍后,拿出了两张纸,一张是车票一张白纸。

    沿着纸张的周边,他并齐了食指、中指与无名指,然后摸纸张的大小,又捏了捏纸张的厚度,“这张”,说着,他递给了记者一张写着:“广州——枣阳,03车,无座”字样的车票。

    票面价是79.5元,记者给了他报销款,他说:“虽然我知道对你们而言报销款不多,但对我而言却很温暖。”

    刘保全说,他并不知道用什么来回报社会,也只能用自己仅会的技能帮助别人。

    广州召开残疾人运动会,他都会报名去做志愿者,“帮助他们按摩也是一种感恩吧。”刘保全说,自己见过白岩松,白岩松称赞他:“身残志不残”。

    说完这句话,他笑了。他在等待着回家的时刻,因为“回到家的时候,心里特别暖。”

    他问记者:“你再帮我看看,车票上写的是哪天回去?”

    我念给他:“你买的是,广州到枣阳的L328次列车,1月31日15:42开车,03车厢,无座。”

    听完,他满意地点点头。

    帮他回家

    为了帮助盲人刘保全回家,新快报记者昨日联系了广东省湖北商会和广铁集团,并在新快报官方微博、广东省湖北商会官方微博上等,征集送他回家的好心人。

    广东省湖北商会表示,已经呼吁回湖北过年的会员,开车送他回家。

    广铁集团也表示,如果他最终只能持站票上车,会按照相关规定,给予这位残疾人特殊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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