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赌海无崖
“这是最后一把，输赢都不押了。”
古风心里默默念叨着，又伸手摸摸西装内衬口袋，还剩三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那是父亲昨天给他明天去上学的1100元，两个月的上学伙食费和车费。
他摸了又摸口袋，轻轻地抽出一张折叠后捏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擦了几下额头，也不知是擦汗还有擦下发热的头颅冒出的油脂。
1998年正月十五之后的天气还带有丝丝寒意，尽管正午的太阳晒得热辣，人们普遍还是穿着厚外套。杂货店半边屋子里围满了人，约摸有二三十人。大部分是中年男人，还有几个妇女，像古风这般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也有三四个围着。他们有的蹲着，有的站着，有的干脆撕了店家方便面包装箱一块纸皮垫坐在地上，两脚毫不客气地八字张开，一只手握着钞票，另一只手闲着时而扣下脚指丫时而挖下鼻孔。
杂货店屋子不大，分为两部分，一半是三张柜台摆上些乱七八糟的小孩子零食和农村油盐酱醋之类生活必须品，另一半则是盐墩村子里的大话馆，春节这段时间移开长板凳便成了赌博娱乐场所。屋子通风不够，显得有点闷热，尤其是输钱的人更感觉闷燥。
他们是在玩一种摊子赌博，古风已经输掉了800元，还只剩300元。这时新一局又将要开始了，只听到庄家不停地重复喊着:“快快下注，买定离手。”前排坐着的一般是“大户”，下注比较大。站着的“小户”就只能弯腰把钱扔下，或叫坐着的“大户”帮忙下注，自村人，一般都愿意帮忙。有时候“大户”也会顺手吃掉“小户”的下注，他认定“小户”与他相反下注肯定会输掉的，显得信心十足。当然输赢的几率是公平的，不公平的是下注赢了，庄家可以抽5个点的水钱，输了就全部输了。虽然对于赢钱的人来说，100元抽去5元也没什么，反正是白白赢了。然而一天来来去去的算，这水钱肯定也不少，只是谁也看不见，也就不在意而已。
捏在古风手里的100元还没有出手下注，他想了又想，无论如何都得留200元明天回学校，搏最后一把。他又犹豫不决不知要下注哪个数字，1234，1234，心有点虚了，心水不灵了。上一局押了2和3角，已经连输2局，下一局必定不是出2就是出3，他想着又来了信心，决定加大下注，这一次下注100元，突破了他赌博历史新高。他此时有点紧张，紧张不是因下注大了，而是手上的筹码不多了。
庄家又喊了几次，试图将罩着摊子的胶杯拿开的时候，古风扔下那张折叠几回的100元大钞，并说“押在二三角”。庄家抬头看着古风问:“你这个折叠的是要买多少钱？”
“全买，就100元。”古风低声地说，生怕别人知道，一个还在上学读书的学生哥竟然敢出手下注100元，在所有人看来，能下100元的都算“大户”了。有个堂婶望了他一眼，他立即低下了头。
庄家把古风折叠了几回的100元打开平整放下，又喊了一声“买定离手”便拿起了胶杯，另一个人熟练地用一根筷子将白色塑胶钮扣当做的摊子摊开，然后按每组4个一组一组地划开。此时站着的“小户”会小声念着希望最后剩余的数字，或“1”，或“2”，或“3”，或“4”，而“大户”就会大声的喊出自己下注的数字。古风紧紧地握着拳头也口中念念有词“2”“3”“2”“3”……
“唉！XXX!又开1！”不知是谁很快就用眼睛心算出了剩余尾数又是1。连开三次1了，古风又输了，大部分人都输了，不信鬼不信邪的“大户”也很多输了，还得赔给吃了别人的那份。
“*@#&!”本地粗言脏语不断飚出。
古风心头一凉，不知如何是好，手不停地擦着额头。
“好了，收手不赌了！留200元做伙食费。”古风心里自己对自己说。
他停下来观望，在他没下注的接下来两局，接连开出了2和3，他又顿足捶胸后悔不已。他在想，如果押下200，接着连翻押下400，那么就有800了，除去抽水30元，手上应该就有760元了，这样就回本一大半。然后再拿200来押，如果再连押中两局就赢320元走人……他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今天唯一的微笑，仿佛赢钱已成定局。
“抓住时机再搏一把。”古风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就这样输了，200与0又有什么差别？大不了再想办法。
输钱的人都应该有这种头脑发热、心思烦躁的症状吧，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头晕脑胀还有什么理智！
他掏出最后的200元，还是只下注了100元，虽说刚才已算计好，但还是没那个胆量孤注一掷。
第一注赢了95元。第二注毫不犹豫地翻倍连本带利押上195，也赢了。似乎看到了春天的希望。然而希望的泡沫才刚刚飘起，第三注押上200元却输了，心又慌了起来。赌博的大忌，越是心慌意乱，越是心水不灵。接下来又输了一局，而最后把紧剩的100元也押上了。他已经豁出去了，心神走火入魔，此时即使有人拉他出来也许也拉不动了，何况大家只关心下一局会开什么，谁理会并制止他的参与，每个人都像杀红了眼掉光了毛的公鸡，即使是下注的或是围观的。聪明的人赢了几斤猪肉钱早已离去。
不出所料，古风不一会便垂头丧气目光无神地转身出来，一声不响走了，只听到六婶侧脸对五嫂细声地说:“阿风应该输好多钱了，几把押大都输。”
“是吧，他不是还在读书吗？哪来的那么多钱赌博？”五嫂回应着。
“不知道，可能是学费，如果他爸妈知道肯定骂死。”
“唉！害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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