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印度洋上的暖湿气流遇到了南下的冷空气，锋面过境，阴雨连绵数日，仿佛要把夏的节令撑过，直到处暑赢得胜利。凉夏无疑是惬意的，却总觉失了几分夏的味道。

我大跨步越过左左右右的水洼赶上了公交，很多空位，长舒一口气，选了一个坐下。一直很喜欢就安静地坐着，任由时间流逝，风景过境，什么也不用担心，平缓地通往前路的感觉。

然而这份安然还未享受多久，我的注意力就被一对年迈的夫妻吸引去了。

上车后，丈夫紧跟着妻子，妻子拄着拐杖十分迟缓地走在前面。

车启动了，丈夫踉跄，重重地被甩在了扶杆上，而他的另一只手却几乎在同时，稳住了身前的妻子。他急迫地说道：“你眼前就有位子，快点坐下来。”妻子还在寻着座位，迟疑地站在原地，握着拐杖依旧缓慢地张望着。丈夫有些着急了，伸出双手把住妻子的肩膀，亲自安扶对方坐下。

车子稳速前进，丈夫如释重负，找了一个相对高一些也方便看到妻子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下。

红灯，车停了下来。司机提醒道：“老人家麻烦刷一下卡吧。”丈夫略显尴尬地笑起来，连声回应：“好好好。”他有些费力地跨下差不多和膝盖一样高的台阶连忙去刷卡。妻子不高兴了，在座位上说道：“每次上车你都要搞得那么紧张，在我后面那么紧，卡也不刷，还要人家提醒，脸皮怎么那么厚……”满脸嫌弃，甚至边说边翻起了白眼，像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似的。

车发动起来，丈夫有些笨拙慌张地刷了两个人的卡，几乎是走一步需要换一个扶的地方，总算在车起步的同时回到了座位上。仍然是不好意思地笑着，边一层层地拉开上衣口袋收好车卡边望向了妻子，眼神里写满了“你不要生气”，满是包容，又有几分孩子知错般的告饶状，这大概是两个人的一种生活常态吧。我笑了，心软得像一团海绵，继续听着妻子耍小脾气似的指责，看着丈夫宠溺安抚的笑容。

车到了其中一个站停下来，“到站了吗？”妻子问到，顺势起身，像个孩子一样有些慌张。“还有一站，不要着急，好好坐下。”丈夫脚已经跨下了台阶，手也伸到了离妻子有半米的地方。

到站了，妻子在位置上不慌不忙，丈夫早已拿好了伞和包走到了妻子身边，视线一刻不离，耐心地等着对方。不一会儿，妻子懒洋洋地准备起身了，只见丈夫并没有立马去搀住她的胳膊或是挽住她的手臂，而是熟练地牵起了妻子的手，并在刚刚好的时候，用力一拉，让对方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就站起来。

最后，他们手牵着手，丈夫走在前面，为妻子开路。妻子乖乖地跟在后面，背影淡然闲适，仿佛只要牵着对方的手，就可以一直放心地往前走。仿佛也就是这双自己牵了一辈子的手，可以让她永远安心做个小姑娘。

凉夏里的暖意让车窗玻璃起了雾，我的视线依然舍不得从他们模糊的背影上离开。直到车又一次开动，直到背影消失不见，直到我又开始继续享受车平稳地往前开着，凉凉夏天里的暖意就像是，感动调和着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