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家，这是我父亲和他兄弟们曾经的家，小时候的家，奶奶爷爷（祖父祖母）的家。

    南方小城的八月总是那么闷热，院子门口趴在地上喘着呼气的狗，大声对着陌生的年轻人嚎叫，夏日的炎热让它的脾气变得有些暴躁。

      此次回家，离上一次已经记不清多久，三个月，还是有半年。只记得上次回去，还没有去北京和上海，北京是可能的工作地点，上海是今年空警面试体检的地点，抽实习的间隙回了一趟家，先到父母家，外公外婆家，最后是爷爷婆婆家。和她们说，马上毕业，以后有可能会去北京上班，马上要去上海面试，父母是直接否认的，老人们则是认为孙辈的以后离她们太过遥远，自然也就比较宽容和显得比较民主。今天是毕业后上班前的第二天，依旧拗不过自己的内心，懒床到10点，买了西瓜和糖果，赶很久没有坐过的公交回家。

      到了，只有奶奶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电视，没有发现我，纵然院子门口的狗一直对着我犬吠。我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就不怎么听得见，好像是小时候有谷子掉进耳朵里面，当时家里没办法给她治，不然也不会有我爸和叔叔们，也不会有我。但仍然心里面有一种无言的悲哀，现在更是听不见了啊，我和她的交流很早以前就是通过我们特殊的沟通方式，通过口型和手势，不需要语音，我讨厌那些对她大声吼的人，曾经一度想要给她配助听器，当我高中偶尔路过县城医院附近时候，总会一直看着车窗外的两旁，匆匆而过的路过，那个年纪留下最难忘的就是助听器这三个字，而当时尚不能决定自己中午吃什么的我，对于这种想法也只能是一种梦想。现在，即将工作，貌似要完全独立和自主，我却担心如今垂垂暮年的她，习惯了无声的世界，不曾接受过这世界的尖言碎语，突然涌进来的喧闹是否让她难以心安，并且，这过程还会让她不好受。

      奶奶说，我一个人要呆三天，你爷出去，和同乡的其他一些人被医生带去了省城看他的眼睛，隔壁你叔也在外地上班去了，你婶也是二天回来一次，昨天才去，还有二天回来……昨天你爷走后，我一个人看电视怎么也睡不着，你今晚别走了……我已经好久没去附近的镇上了，二个月了吗，可能她也不知道二个月是多久……你叔的小儿子回去一天就回来，现在已经三天了还没有来……我问她，你头发长吗，今天要不要去剪？不长，上次我坐车去剪过一次，回来我没坐车，沿着路走回来。我睁大眼睛望着她，不说话，她接着说，不远，很近，我正好看看外面的”世景”（新事物）……炒了很大一盆肉，重新做了很大一锅饭，天热，我根本没胃口，菜饭也不可口，心中不好受，闷闷吃了二大碗……

    听了奶的话，我知道，爷还是很自私，对自己好比对这个跟她半辈子的聋子老婆好；我不知道，奶是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三天，又是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人生，看电视永远不会懂精彩小品下大家的欢笑。

    临走，我给她说我第二天要回省城上班，她看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催促我走，执意送我，以前我在院子门口都一定要她回去，这次她送我到了村子口的马路边，她没有过马路，天黑了，我怕她听不见汽车的声音，更害怕过路的车看到不她垂老的身影。

    这个时候，我大步昂首的朝以前曾带给我无数次快乐的小店走去，那是班车停靠的小站，背后是在马路那边望着我的阿婆，她老年的身体，望着当下她唯一的亲人被路过的班车带走。这个时候，希望班车能来的慢一些，也多么希望像以前一样很的早收班，那么，至少今夜不会孤独。当踏上班车，来不及回头看对面的阿婆是否已经回去，甚至来不及伸出手挥一个再见。

    绝尘后的小店，再没有她孙子的身影，还好，我在出门的时候一直要求她带上电筒，纵然廉价的电筒光很微弱，但有光就有希望。祝好，失眠时候我经常想起你，那时候就特别想回去看看你。梦中的阿婆，那个小时候的夏天，你带我和堂弟，在土房子后面的山坡种苞谷，我和堂弟玩着泥巴，捏着玉米粒，你擦擦额头的汗，给我们择来土地旁边的叶子挡太阳，用唾液给我们敷被小虫虫爬过泛着红娇嫩的肌肤，我低头嗅着有股臭味，恩，口水味。和我现在的味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