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dicated to my Dearest Leslie ❤️
我后来喜欢过那么多事物,身上都有你的影子
我开始听歌,印象中开始有自己的独立审美,是初中时代。
那个时候手机还是键盘机,一切网络娱乐,都在电脑台式机上进行。
我用QQ音乐,在假期里,一听就是一下午。
那时候我喜欢陈奕迅和张学友,喜欢他们的粤语。
后来我发现,那一行行让我忍不住仔细品读的美丽歌词,都有个共同作词人,叫“林夕”。
顺着林夕找下去,我发现了王菲和杨千嬅。
我还是没有遇到你。
其实,在搜索他们的名字时,你的名字也应该出现过。
可惜你的名字并不如“千嬅”一般,有着笔画复杂的字,或是古雅文气的寓意。
那普普通通的三个字,一闪而过。
再后来,我重新听到了《倩女幽魂》
演唱者:张国荣。
我听着再熟悉不过的旋律,才想起记忆深处,已经模糊的你。
跟着王祖贤飘飘的衣袂,这位典雅端庄的美人儿,我看着她脱衣俯身入水,才忆起小时看过的情节。那时候我总和爸爸一起看CD,大多是香港电影和香港明星的MV。
那时候的港片都有着一模一样的模糊质感,粗糙的,晃动的,国语配音也总过于生硬,却让人目不转睛。
我记得张学友的吻别,周海媚在深夜的小巷里,一双美目眼波流转,巧笑倩兮,最后却只留一个袅袅的背影。
我记得任贤齐的心太软,凌乱的房间里,女孩翻来覆去,看不清她短发遮盖下的面容。
我记得刘德华的中国人,长相正派如华仔,鼻梁笔挺的他,穿同样笔挺的西装,从故宫大殿的台阶上一阶一阶走下来,边走边唱:“一样的血,一样的种,未来还有梦……”
吻别,心太软,中国人……我童年的影视记忆,都在那一箱CD里。
远离童年,长大后,不止这些,电影里我还记得周星驰,记得梁朝伟。
可宁采臣那张脸,却在逐渐繁杂的记忆中模糊了。
我曾专门重新翻过那箱CD。
只有一张你的,是《挚爱》,里面有一首《谈恋爱》。
告别歌坛后,你移居加拿大。
我其实很喜欢那里的雪和冬天。
重新认识你之后,我总努力地想把你和我幼时的零散记忆对上号。
你最出名的电影,《霸王别姬》,我可以确定,我小时候肯定没有看过。
这样的文艺片,不是我爸爸会买回来的碟片类型。这样敏感题材的电影,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放到电视上。
我几乎看了你所有的电影,只留下这一部,小心翼翼地,没轻易去碰。
我非常喜欢这种涉及中国文化传统的东西,京剧国粹,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于是我找来了原著。
我没料到自己会那么喜欢李碧华。
你和李碧华是好朋友,你喜欢她的小说。
不止李碧华,你还喜欢读白先勇。
白先勇先生,白崇禧将军的儿子,出身名将门,台湾当代著名小说家,昆曲研究者,文化人。
你的文学修养极好,从你喜爱作家的品味便可窥见一斑。
我读过白先生的《孽子》、《台北人》,非常非常欣赏。
私心里,更喜欢了你一些。
我喜欢和我钟意相同书籍的人。
懂得了你喜爱的书,似乎更懂得了你一些。
倪匡,黄霑,蔡澜,香港四大才子,三个人都喜欢你。
你曾参加《今夜不设防》,由这三大才子主持,那时候的文人,多少都涉足娱乐圈,你在节目上与三人畅谈,颇有风流名士笑谈天下的意味。
文人喜爱美食美人,更何况,你是那种“将只能凭借文字与想象才能触及到的意象,带到屏幕前”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倪匡赞的你“眉目如画”,而那个每见你都要亲你脸颊的黄霑,就是写《沧海一声笑》那个黄霑。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你离开一年后,黄霑走了。
再后来,写《笑傲江湖》的金庸也走了。
江湖悠悠。
你曾帮过圈内那么多人。
你的善良总被传颂,那些我年幼起就记得的明星,几乎都受过你的恩惠。
你是香港人的骄傲啊。
香港电台曾评选“香港人最爱香港的理由”,在迎接2010年的晚会上公布结果,“有张国荣”成为排名第一位,其次才是“美食天堂”、“交通方便”、“购物天堂”、“夜景迷人”……
不知如果当时你在,看到这样的结果,会不会依旧开心又傲娇地说,“那是当然”。
你很喜欢香港半岛酒店的天花板,瑰丽错杂的花纹,自然营造出一种高级的美感。你曾笑着感叹,“只有我才配得上半岛的天花吧。”
像大多数外貌出众的人一样,你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在外形方面的自恋。
你很喜欢你的家,很爱香港,尤其是迷人的夜景。
跨越九七演唱会上,接近零点时你请观众打开手电筒,“好让我们看什么是香港最靓最靓的夜景!”
十六年前的今天,你从文华酒店一跃而下。
十六年后的维多利亚港,轮渡汽笛声依旧。
你知道吗,我曾因为你,想象过无数次,自己去香港读书的情景。
我高中时曾梦见过香港大学。
你在香港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做过演讲,讲《如何演绎李碧华小说中的人物》。李碧华夸赞你的语文能力,“那些吹捧炒作出来的所谓人气偶像难望背项”。
后来她在为你作的悼文《血似胭脂染蝶衣》中提起这一段。她说,你在高校的访问中谈到程蝶衣的死,有三个原因:一、虞姬个性执,要死在霸王面前。二、蝶衣想以自杀来完成原著故事的情节。三、颠倒众生的偶像年华老去,不能接受……
李碧华说,看到此,怵然一惊。
我最终也没能去香港读大学。
你的英文能力极好,而这不只是因为香港两文三语的环境。
你曾留学英国,在利兹大学念书。为了继承家业,读纺织设计。
利兹大学是世界百强名校,轻工业尤为出名,是英国高校中食品专业最好的学府。
我如今的专业是食品科学。
我在英国的申请中,绕不过利兹大学。
你留下的电影音乐并不多,却足以让你成为经典。
每逢年尾,各种音乐app都会出评测报告,而每一年的报告中,我最喜爱的歌手,永远是你。
我高中时手机里只有一部电影,《春光乍泄》,我最喜欢的电影。
高三中午下课,晚上洗澡前,不足十分钟的娱乐,我都会看一段春光乍泄。我的休息时间是碎片样的,电影情节也是碎片样的。
我只是喜欢那种摄影感。
我喜欢杜可风和夏永康的摄影。杜可风拍电影,夏永康拍剧照,不止拍你,在你离开后,他们和王家卫一起,继续拍王菲,拍梁朝伟,拍曼玉,巩俐,张震……失了焦的照片也漂亮,高级的性感,呼之欲出。
我看过夏永康帮你做的摄影集《庆》,2001年国庆节发行,意为庆祝祖国华诞。
你爱家乡香港,也喜欢内地文化,千禧之年,你愿祖国红旗飘飘,国泰民安。
摄影集在杭州取景。
其实你也是很搭江南小桥流水景致的。
你已经设想好,要在青岛拍一部文艺片,讲述钢琴家和少女的故事,叫《偷心》。
你总是喜欢沿海的城市,有水的地方,总是灵秀的。
你最喜欢的内地城市是上海,我看过汉源书店,和平饭店。
汉源书店的主人尔冬强是你的老友,可惜书店翻修过,大致格局还一致,具体细节已不是当年模样。
和平饭店内部也翻修过,外表和上海外滩的大部分建筑一样,犹存民国般的辉煌气派。我只远观,不能进去。
我想起《风月》里的郁忠良,身穿白西装,从和平饭店的楼梯仓皇而下。
何赛飞凄凄地叫,忠良,你回头看姐姐一眼啊。
《风月》改编自叶兆言小说《花影》,南京的作家,我读着读着,总是联想到苏童,那个极擅长写女性心理的男作家。
《红粉》,《十八相送》,一篇篇读下去,终于,读了《妻妾成群》之后,我看了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
然后我喜欢上了巩俐。
我初中的时候,经常买一种杂志叫《疯狂阅读》。
现在回头看,已觉内容索然无味,但那时的我很喜欢。
《疯狂阅读》有一个系列叫“最美文”,一个季度出一期,每一期会做一个专题。
我记得有一期的主题叫,“人生没有你会不会不同”,主角是你。
我如今回想内容,大概就是讲述你电影里的艺术生命,程蝶衣,欧阳锋,旭仔,等等。
我是会好好保存书籍的那种人,但是竟然再也找不到那一本疯狂阅读。
时隔多年,我再也回想不起那本的刊号和封面,我想过再买一本,只得作罢了。
我在书店看到亦舒的小说装帧,非常喜欢,买来读,也喜欢她淡然又冷峻的叙说笔调。
《画皮》,《玫瑰的故事》,《喜宝》,《圆舞》,《天秤座事故》,《花解语》,《我的前半生》,《幽灵吉普赛》……虽然是言情,我喜欢亦舒小说里的女子,自有一番风味。
后来我才知道,亦舒是香港言情的鼻祖,原名倪亦舒,是倪匡的妹妹,和你同处一个时代,她也常赞你人靓心善。玫瑰的故事,喜宝。都是经典。
我无意中喜欢上的东西,总是与你有着些许关系。
我最喜欢亦舒的《圆舞》。
《我的前半生》改成了电视剧,女主角早已失掉了亦舒女郎的灵魂。
后来我长大了。却再也不看言情了。
其实,演绎无非就是理解力和表现力的结合。
理解力,即深刻体会场景人物的心理,设身处地,与之共情。
表现力,即将心底理解到位的情感,用适当的方式,呈现出来,使观者共情。
你深谙此道,结合二者,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你演得了《霸王别姬》,《家有喜事》,还演得了《枪王》,《异度空间》……如此悬殊的对比,你都能表现得恰如其分。
我的语言太苍白了。
后来看到有人评价《琅琊榜》里的胡歌,说他懂得了如何“收”,和隐忍。
我看到这一下子就想起了你。
你也是个极擅长眼神戏的演员啊。
你离开已经十六年了。
我还记得十周年的时候,那年我初三,下了午自习,教室里同学在用大屏幕搜索你的名字,网络页面都是黑白的,为了纪念你。
十周年纪念演唱会上,陈奕迅唱了你的《最冷一天》,那是我第一次听这首歌,我觉得Eason唱得蛮好。后来看到歌的MV里,你缓缓走入水中。
惟愿在剩余光线面前,留下两眼为见你一面。
听了你的原唱,我才明白为何张国荣无可替代。
去年一档声乐节目带火了一批唱美声和音乐剧的年轻男子,我很喜欢他们在舞台上的优雅的艺术气质。我喜欢具有这样特质的男子,绅士礼貌,知书达理,谈吐优雅,温柔亲和。
这种男子,在西方叫王子,在东方叫公子。
我第一次看到荧幕前契合我想象的“公子”,是你在《胭脂扣》里,十二少。
我偏爱你民国时期的造型,不管是传统的长衫,还是洋式的背带裤,西装,你都穿得极其好看。
你原本就是位贵公子,家世显赫,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再加上外形,气质,你真的将只有凭借文字与想象才能触及到的意象,带到了人的眼前。
我看的第一部与音乐剧有关的电影是《歌剧魅影》。其实这不是好事,一开始就看过顶级作品,会变得愈发挑剔,正如我迷恋你,就很难再欣赏别的演员了。
《夜半歌声》改编自这个故事。你和吴倩莲演的,她曾出演《饮食男女》,单眼皮的高挑美人儿。你在电影里是个翩翩佳公子,诠释得非常漂亮。
后来我了解到了话剧,歌剧,戏剧,除了影视剧之外,更多的表演艺术形式,知道了很喜欢演话剧的演员,是陈道明。
我看过一篇他的采访,他说,话剧才是最考验演员功底的表演形式,没有彩排,没有反复重来,才见真功夫。
你的《偷心》,当年是想请他参演的。
因为他的气质像极了唐鹤德先生。
陈道明是位有品格有实力的好演员,你眼光精准。
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做电影的好时代了。
你离开的时候,是香港电影最后的辉煌,没有亲眼看到你深爱的那个时代的没落,也可以免受心痛惋惜之苦。
我看过很多早年的颁奖典礼,那些熟悉的演员都还年轻,步子轻快,举起奖杯,神采奕奕。
去年的台湾金马奖,李安导演当选主席的第一届典礼,就出了状况,他尴尬地牵动嘴角,上台发言。
台下的面孔,不复往年。
我常在微博上看到和你差不多年纪的谭咏麟,李克勤,他们和朋友游山玩水,滑雪蹦极,眉宇间的沧桑气,与岁月一同生长。
若是你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如今娱乐圈的风气如此,你会不会生气呢。
九十年代,资本主义驱动,推出了四大天王,但他们四个人,真的各自凭实力红到了今天。
靠脸吃饭可以红一时,红不了一世。
你会想改变如今现状吗。
你的老友们,发哥,梁朝伟,梁家辉,青霞,嘉玲,曼玉,如今鲜少听到他们的新闻。袁咏仪和张智霖上了一档综艺,已经四十多岁的靓靓打扮随意,和节目里其他女星相比,远不如她们精致艳丽。
他们可能失去了炒作的兴趣。
我猜,毕竟经历过凭实力说话的大好时代,他们应该是看不起这些的。
唐先生常和你的旧友聚会,或是代替你出席一些重要场合。照片里的他总是笑容温和,举止得体。其实你的朋友,都是行业内最顶尖最优秀的那一群人啊。
不知那些亲身接触过你的人,会是如何怀念你呢。
以前,冷面王菲在你面前也会脸红撒娇,如今阿菲的女儿已经二十二岁了,你走后,童童还问过阿菲,为什么张叔叔不来找我玩了呢。
现在童童自己的音乐做得很棒呢,看见晚辈有出息,你总会夸赞的。
我前些日子重新看到“热·情”演唱会的片段,那时你为了在演唱会上呈现最好的艺术效果,努力锻炼身体,把肌肉练得很漂亮,力求完美。
今年元旦的时候,刘德华的演唱会突然因病取消。
刘德华是圈内口碑很好的人,出了名的好人缘。
你却不会为了人缘接戏,除去为了给黄百鸣报恩年年参演的贺岁片之外,你没有为人情拍过戏。他们说你小孩子,有些任性,但又无法怪罪,因为你一直那么真诚。
你说,每次和王晶导演见面,两人都会哈哈大笑,你知他不会来找你演戏,他知你不会接他的片邀,你是那时唯一没有和王晶导演合作过的一线演员,他的电影风格,和你看重的内容,大相径庭。
意见不和,依旧可以做朋友。
你是那么热爱自己的行业啊。
其实,你的很多东西,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我性格的一部分。
林夕的歌词对曾经的我影响很大,写给王菲的,“抛得开手里玩具,先懂得好好进睡”,写给你的,“孤独的沙漠里,一样盛放得赤裸裸”。
那种对于自己认定之事的坚持,我佩服你,更羡慕你有底气不后悔。
《梦死醉生》、《梦到内河》、《这么远那么近》、九七现场《红》、“热·情”……你后期的作品,在艺术上登峰造极,更满足了我对至高艺术追求的渴望。
我想,原来真的是有这样的人存在过的,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你的病,如果在今天,可能被人们接受的程度会更高一些。越来越多的人饱受Depression折磨,若你那时康复,应该会更加关注这类患者吧。
你许多特质,都超前于那个时代。
我曾经以为1998年很近,无非是觉得自己还小。
可我也要二十一岁了。
你去世十六年了。
你离世一年的时候,《告别天堂》里说,“当他去世十周年的时候,我想没有人会记得。”
书里,宋天杨看霸王别姬看春光乍泄的高中时代,也都是二十年多前了。
时间竟能过得这么快。
我上高中的时候不玩微博,那时候你的忌日生辰,总是上热搜。
后来我上大学了,微博上很少见到有关你的词条。
我觉得没什么关系的,都是一种形式而已。该记得的,都会记得。
你真的像烟花,太灿烂了。
太短暂了。
今年有预告,《风再起时》这个电影。
近些年不是没有出现过好的港片,《无双》,《追龙》,都让人惊喜。虽然无法复制当年港片盛况,还是好兆头。
我会去电影院看,会为久违的好港片激动流泪。
毕竟你的那个时代,我从来没有经历过。
我只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人。
文艺青年都怀旧,我是个半吊子文艺青年。
后来我喜欢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东西,身上都有你的影子。
这篇文章原本是两个月前写的杂感,今日翻出来,甚是凌乱纷杂,重新措辞,仍觉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不是我最高的写作水平,索性就罢了,没有必要太过矫饰,更何况,这本来就不该是文采华丽的一篇文章。
我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却不知如何表达才好。可能是我今天的写作状态也不好。
随着我年岁渐长,会越来越频繁地认为,心底很多话,梗在喉时顿觉,没有必要,或是不能说出口了。很多东西在心底就好,我不遗憾。
我说着要写给你,文章写下来,却大多都是在回忆我自己十几岁的时光。你陪着我经历了审美认知、世界观塑性的重要年纪,似乎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从未经历过你们那个时代,却感叹扼腕得不行,深深为此无奈。还不到二十一岁的我,像是个老人。
你呢?若你还在,会是什么样子?会感慨时过境迁吗?
又是一年春天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他永远留在了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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