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相亲

作者: 伽雪 | 来源:发表于2022-10-26 10:27 被阅读0次

    北市望不尽的繁华,遮盖了角角落落的破旧。如依年少沸腾的血液,还未参差任何瑕疵。那份沸腾,足以抵抗夜风中轻轻浅浅的思念。如那繁华里的力量。

    那些神情恍惚也总能在转身投入嘈杂的人海时,转瞬即忘。也能在维娜的电脑桌前化作渺小。总之,她年轻。暗藏心底的天翊,并不能灼伤她。然而这个微细的缺口,是真正的导火线。它没有燃尽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微胖的雪晴话少,笑也是安静的。她喜欢听如依说话。随着对彼此的熟悉,如依渐渐信赖雪晴了。一些日子,当她们携手逛拥挤的步行街或者是环境优美的汉江时,如依会向雪晴倾诉内心情愫。雪晴通常用微笑或简短的话语回复如依,她会说,“如依,我不懂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如依,天翊真的很酷吗?酷是什么样子?”“如依,你和天翊是青梅竹马呀,你找机会告诉他,他很可能也喜欢你呢?”……

    雪晴黑黝黝的眼神里,藏着清澈的欢喜。和雪晴唠叨天翊时,她真诚的倾听是通过眼睛传达的。那份真诚,使她在内心和天翊更亲近了。好像天翊聊多了,他们就真有关系了。

    更多时刻,她们说着其他琐碎。如依不管说什么,雪晴永远是抱着包容的姿态。一次,如依心血来潮,说想到了赚钱的办法。她告诉舍友们,说去广告公司打印推销名片,让人们知道维娜,让人们去维娜洗相片,他们从中获取提成。她说得热血沸腾,迎夏激动地喊叫,“好呀,好呀!如依,那我们很快就暴富啦!”雪晴也默默点头。另外两舍友无感,下铺的雀斑女孩杀了如依的锐气,她说,“如依,你别天真了,事情才没那么容易!”“你不参与就算了,别说那些泄气话!!”如依轻蔑地说。

    如依果真只是心血来潮。那两天她夜班,白天有时间做她计划的事,但是她和迎夏雪晴逛街去了。在她们拿着烤串吃得津津有味时,她彻底忘了她要创业的炙热。迎夏提醒了她,她说,“慌什么,再等等。”迎夏哈哈大笑,说,“黄花菜都凉啦!”雪晴则默默地向如依投去理解的一瞥。如依就不觉得自己闹了什么笑话。

    没两天,妈妈给如依来了电话。她要如依有假期就回家相亲。接电话时她正在宿舍里折叠衣服,雪晴在晾衣服。雪晴听见电话里相亲的事,就凑近如依轻轻地说,“那你的天翊怎么办?”这句话,仿佛天翊是她如依的了。迎夏边吃零食边眨巴着她的单眼皮说,“如依,赶紧去相亲啦!你不去我就去啦!说不定会一见钟情哦,想想都浪漫耶!”迎夏故作花痴般地笑,嘴里的零食都漏到了地上。

    有那么几天,如依很惦记妈妈做的猪肺炖赤豆。短暂的两天假很快到来,她心血来潮地坐上了清晨的班车。她在电话里要妈妈把汤煮好,说回家吃中午饭。四小时的车程啦。

    一路颠簸,如依终于迈进了熟悉的门槛。妈妈没有热烈地迎接她,而是急匆匆地去了隔壁婶婶家。婶婶很快笑盈盈地朝如依走来。“如依妹子啊,去婶婶家坐坐,婶子娘屋里的外甥来了,你们去认识下,交交朋友!”眼皮频繁眨动的婶婶边说边拉着如依往她屋里去。如依欲要拒绝,她觉得相亲是很可笑和尴尬的事。但她坳不过妈妈和婶婶们的劝说,就答应看看。

    男孩和如依在房间里,婶婶妈妈她们在外面等。房间里的气氛尴尬极了!如依很想抬头看看眼前的男子,也很想和他客气两句,但就是没勇气。那男子也不说话。如依真想就地打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熬了几分钟,她故作斯文地往房门口慢慢挪。男孩也就回去了。如依这才抬头看见他穿西装和皮鞋的背影。那高大的背影里藏着和她一样的羞涩。

    妈妈和婶婶急切地问如依感觉怎么样,如依说不喜欢,还说根本就没看清。短发蓬松的妈妈有点上火,说,“你眼瞎啊,陈如依,那男孩白白嫩嫩的像豆腐,多好看!”如依捧着肚子噗呲噗处地笑。她突然有点后悔没瞧一眼那男孩。

    如依只觉得这次相亲挺好玩。天翊似乎并不是她拒绝的缘由,但潜意识里不能说没有。天翊在她脑子里梦幻般的存在所制造的动荡,她从未思索过。若男孩提出要求,也许如依能分辨自己的心意。

    两天假期眨眼结束,返维娜。如依迫不及待地告诉雪晴和迎夏她相亲的事,结果几人在宿舍里笑得摇摇晃晃。迎夏不明白如依为什么不看那男孩一眼,雪晴则说如果是她,她也会不好意思看。如依对雪晴投去灿烂地笑。

    一段时间后,妈妈又催促如依相亲。妈妈说在电话里说,“陈如依,这次你得把握机会,那个男人是衫渔街上的,家里做卖水泥的生意,你給我好好把握,听见没?”如依一听水泥,就觉得鼻子呛到了,她回复说,“妈,我可不喜欢卖水泥的!”“你和他聊聊会死啊,先认识试试,不行妈也不逼你。”强势的妈妈这是在半逼迫半退让,如依勉强答应了。妈妈还提醒她,说朗月好几个女孩子都出嫁了,比她如依还小。如依可不急,她觉得结婚是遥远的事。她悸动的心里只有梦幻般的暗恋。其他的,她从未多想。

    不过,她会好奇相亲的男人长相如何。男人主动联系了她,短信交流的几天里,如依感觉到一种绅士风度。那些含蓄内敛的文字,给予她良好的印象。男子提出来北市和她见面,她就征求雪晴和迎夏的意见。雪晴沉思片刻,笑笑说,“如依,那就看看吧,是他主动要来的。再说天翊还是未知数呢?”迎夏甩了甩她的波浪长发,说,“来吧,让他来,如依。你相不上就让給我嘛!”三人在夜市街边挑首饰边哈哈大笑,惹得时尚的店老板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们。

    维娜少数女子有男友,有的是公司谈的,有的也是其他地方谈的。总之,各有因缘。如依偶尔还挺羡慕的,虽然那些男人没有一个是如依看得上的,但她好奇接吻的感觉。她从前在东顺电子厂时,那个帅气的、向她告白的男孩子,她们交往两个月的结果只是偶尔牵牵手。

    男人在如依答应他的第四天就来了。眼前的男人面貌黝黑,谈吐沉稳,这不符合如依的审美标准。在她年少的心里,这样的男人有些老态。像她父亲的气质。这不是她喜欢的。从小,她就看不惯强势的妈妈打压爸爸的姿态,更看不惯爸爸无限退让的姿态。她认为爸爸太软弱了。她要认识这种情感还要走漫长的路。

    她喜欢帅气的、酷酷的男孩。喜欢手捻根烟走路摇摆的天翊。喜欢卷发烫成金黄的天翊。喜欢天翊神气活现的样子。

    如依对男人的第一感觉很是失望。但是人家大老远来看她,她不能无动于衷。就此,她也打消了将相亲对象介绍給迎夏和雪琴。她觉得男人不够帅,不能示人。

    夜,如依带那个男人去汉江散步。他们像其他情侣那样坐在汉江堤岸边吹风,看城市灯火辉煌的夜景,,,,做这些事时她心里没有感受到点滴喜悦。她就发现不远处的情侣们很自然地在说笑。步入沿江台阶时,男人提出要背她,如依很勉强地答应了。身体贴近的感觉令如依痛苦。这惊人的发现使她惧怕。是的,她已经后悔答应这个男人来北市。

    很奇怪,眼前的男人没在如依心里留下丁点男女之情。男人给予如依的,更像兄妹般的情谊。这令她痛苦,令她想退缩。她红着眼睛和老家介绍来的男人说一堆抱歉的话,男人居然理解她。他说,“如依,没关系的,这种事情不能勉强。”

    男人告别了。如依顿觉轻松。模模糊糊中,她感觉天翊在她心里作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非拒绝不可。

    她等待着什么。等待着。

    春季末,如依回家休假。天翊个子矮小的妈妈亲切地和如依打招呼,如依也亲切回应。天翊妈妈用玩笑的语气说,“如依呀,你越来漂亮了,做我们家儿媳吧?”如依心里竟然很想答应,不过忍住了。她回应说,“阿姨,您别开玩笑啦!”其实她想说,“阿姨,我愿意啊,我真的很愿意呢,,,”如依试探性地问了问,“阿姨,天翊在哪里工作呢?”天翊妈妈说,“这孩子最近学坏了,天天在网吧玩游戏,每天很晚回家。如依啊,你看见他就说说他啊,他理发手艺到家了,有人管管就会好的。”如依听得云里雾里,竟然有点高兴。

    但是休假期间,如依一次也没看见天翊。她挺失望的。她没等到天翊主动追求她,也没见他家里的大人登门提亲。为了天翊,朗月姑婶要給她介绍相亲对象,她都拒绝了。她觉得相亲的男人都怪怪的,都不是她喜欢的样子。她更希望男朋友是自己找的。相亲太土了,相亲的男人也是。她想。

    夏季转眼到了。 北市密集的钢筋水泥在沸腾,整座城市如热锅上的蒸笼。热风在大街小巷,在维娜的第二十层宿舍不舍昼夜。蓝色的小电扇在如依的床头吱吱呀呀,她无心睡眠,她辗转反侧。。。太热了,太热了,她又想去网吧解解凉了。这样难熬的时刻,好多同事都是这样避暑的。她们在网吧里和网友聊天,甚至和网友见面。如依倒是不与陌生人聊天,她上网就是听听歌,偶尔和有联络的发小或者童年伙伴聊聊天。再就喜欢装扮下虚拟空间。

    这夜,她实在睡不着了。背部汗湿了,头发也汗湿了,她转转头想和雪晴聊天。雀斑女孩通宵上网,迎夏和青梅她们上晚班。窗外的霓虹更古不变,如依都看腻了。雪晴睡觉很少挪动身体,北市的蒸笼似乎对她无解。如依瞅了瞅弯曲身体朝着墙壁酣睡的雪晴,这一瞅有点惊讶,她看见雪晴浅灰色的薄长裤臀部那一片被经期血染透了。她慌忙地喊醒雪晴并告诉她裤子有血的事,哪知雪晴迷迷糊糊地说,“不管它了,如依,我睡醒了换。”雪晴身体都没动一下,如依瞬间钦佩得五体投地。

    这夜,如依乖乖地熬到了天亮。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熬到天亮,如依急切地往维娜跑。维娜的中央空调冰凉如水,往大理石客厅的长沙发那么一躺,或者往电脑前的软椅上一坐,冷风瞬间平复身心的燥热。。。。多么享受啊!很多个下班时间,如依和同事们逛街回来时总要在公司的大厅久坐谈笑,直至很晚才回第二十层的宿舍。

    今天和往常一样,她和英子雪晴她们下班后也不着急回宿舍,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嗑瓜子。如依对昨晚雪晴的表现很是好奇,她问,”雪晴,你昨天裤子脏了怎么睡得着的?”雪晴淡淡地说,“睡醒了弄就是的,不差那么一会,再说我困啊。”英子接着说,“雪晴,你真狠,要是我早就一溜烟爬起来洗澡换衣服!”如依也“嗯嗯”的表示赞同。

    说话间,如依裤兜里那部红色滑盖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似曾相识的声音,如依跑到玻璃门外接电话。

    “如依,我是予默,我在北市。”

    “予默啊,你什么时候来北市的?”

    “来段时间了,在厂里当学徒,你有时间就过来玩,好吗?”

    “好,好的,我有时间来。”

    “一定记得来,如依。地址短信发给你,离你并不远。”

    “好的,予默。”

    挂掉电话,如依甚感意外。自缀学踏上东顺的列车,如依与有联络的同学实在太少。再想想,她觉得予默有她的电话也正常。既然相亲的男人们能给她打电话,发小予默当然也能。何况住衫渔镇小街边的予默家还与朗月的几户人家沾点亲戚关系。

    接完电话,如依跨进公司大厅。

    “神神秘秘的,如依,你男朋友啊!”英子故意玩笑。

    “莫不是天翊,如依?”雪晴也开她的玩笑。

    “英子,知道你网恋对象帅,别取笑我好不!还有你,雪晴,你也学会取笑我啦!”如依摆出副无辜的样子,三人挤眉弄眼。。。。

    雪晴嘴里冒出的天翊,在如依脑子里久久回荡。我也希望是天翊打来的啊,很希望。这样想时,如依浓眉下的眼睛略过一丝阴影。她压根不想见予默。若说他比相亲的对象略胜一筹,那就是作为发小的熟悉感。她答应他只是出于礼貌的敷衍。

    如依看了予默发的详细地址,确实挺近。坐公交车就能到。好吧,有空了,无聊了,就去吧。同学情谊啊。她想。

    这月第三个休息日转眼到了。这天雪晴晚班,迎夏清早就神神秘秘出了宿舍。迎夏连续几天都很神秘,如依觉得她恋爱了。她和雪晴逼问过迎夏,迎夏说没有这回事,说网瘾犯了。如依就是不太相信,她总觉得迎夏的脸上有特别的东西,她也说不上是什么。那不是如依眼里略过的阴影。总之,她还不太熟悉那种感觉。

    中午饭后,如依站在宿舍窗前眺望湛蓝天空下炙热的北市时,突然想到予默的邀请。她决定去予默那里玩会,太无聊了。青梅长发里的水像不断线的珠子,溅得水泥地到处都是。如依要她用吹风机吹,她说吹风机会吹坏她的长发。皮肤白皙骨骼粗壮的青梅,就那样坐在床头为破旧的宿舍制造着更多的湿热。

    如依更想出门了。

    她给予默短信,问予默是否忙,说今天休假想过来看看。予默很快回信,他说随时欢迎,说自己的工作时间可以调整。如依说很快会到。

    如依对着长方形的穿衣镜随意收拾了一番。紫色雪纺裙套低跟凉鞋,齐肩的乌黑头发别在耳后,红色樱桃耳坠是来维娜唯一的装饰。久不晒太阳,她的皮肤倒是显白了。

    很开,她收拾好。她随手提起床头的棉布斜挎包迈出了门廊。格子柜里前两天精挑细选的斜挎皮包,她并没有忘记。她就是懒得拿 。她沿着旧旧的走廊、旧旧的电梯缓步下楼。予默发了两次信息来,问她是否出发了,她漫不经心地回信说出发了。

    夜市街左拐就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依坐等五二路公交车。北市的公车永远像飞机在滑行,但这里的滑行是左右扭动的。如依每每看见那些司机沉稳的脸极感佩服又偷偷提行人捏一把汗。她觉得北市的司机就是丛林的豹子,能瞬间跳跃,也能瞬间静止。

    蓝色外壳的五二路车很快驶来,如依随众人拥挤上车。公车左拐右拐,从一条街转到另一条街,密集或稀疏的高楼林立其间。千篇一律的街道与商店令如依不知东南西北。很快,一条格外宽阔的马路展现在如依面前,前方不远的公交站是予默发给如依地址的最后几个字——乡艾站。

    如依一眼就看见站台边熟悉的身影。等车的寥寥几人里,高瘦的、穿白t牛子裤的予默,在耀眼的烈日下如此显眼。他朝下车的如依挥手,灿烂的微笑散发着年少的美好。如依觉得予默变化不大,仅仅是比读书时代长高了一节。

    马路尘土飞扬,阳光灼热。真正见到久违的同学,如依还是很快乐的。异地相见,更添几分美感。两人并肩慢走,青涩的笑在他们脸上一圈圈荡漾开来。像五月未成熟的苹果。

    乡艾站甩在了身后。五二公车已不见踪影。

    予默和如依拐进了不远处高楼间的巷子里,说笑声在巷子里轻轻碰撞。巷子尽头,是一栋厂房样的高楼,周围也是同样的高楼。予默推开大铁门,如依跟随。十几台压膜机整齐地摆在空旷的厂房里,工人们在机器前面捣腾,如依随意喵了两眼就退出了。两人往厂子尽头的宿舍走去,不时有工人投来善意的笑。

    小学五年同学,如依和予默。是的,他们是互相信任和熟悉的。如依儿时黑瘦且话少,而予默五官端正学习优异。五年级时,懵懂已不是他们全部的状态。漂亮的女生总爱和予默嬉笑打闹,而如依是默默无闻的。现在的予默更阳光帅气,如依好像看不见。

    予默说要煮饭给如依吃,如依吃惊不少,她问,“予默,你还会煮饭?”予默笑笑,说,“不会煮,但我可以学啊!”“那我倒要尝尝你煮的饭菜啦!”如依的眼睛里并列着期待与怀疑。

    宿舍一间间隔开,每间放两个上下铺,空间挺大。宿舍有简单厨具。予默说一些工人觉得厂里伙食不好,就偶尔自己煮饭。如依一眼瞥见床角落里的半青,她笑着和半青打招呼,半青稍稍抬头望了眼如依,简单地喊了声如依,就继续发他的呆。这样的半青,如依觉得有些陌生。半青可是她和予默共同的同学啊。

    予默小声对如依解释说,“半青在其他地方都不能好好工作,他妈妈就委托我带段时间试试。他好像生病了,偶尔自言自语,偶尔又是正常状态,我打算过几天带他回去……”如依瞬间释怀,但心里不是滋味。“予默,那你多观察他的状态,不好就尽快带他回去啊!”如依担忧地说。

    两人看见半青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不再打扰他。予默说半青来之前就是这样。正因为如此,半青的妈妈才要予默带半青换个环境。予默说半青可能在哪里受了刺激,说后期若继续这样,他父母可能会带他去医院。如依心情有点暗淡了,为他和予默共同的同学。半青家就在学校附近,和予默家关系亲密。

    予默笨手笨脚地切菜、煎鱼。如依看予默那模样就觉得好笑,予默说,“如依,你莫笑,我这是第一次给女生做饭呢!”“是吗?予默,那我很荣幸啊!”如依竟有点沾沾自喜,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这过程里,两人絮絮叨叨说些下学后的经历,半青偶尔也说两句。如依和予默很自然地接半青的话,并不把半青和他们区分开来。

    谈笑间,矮小的半青突然话多了。他说厂里有女孩暗恋他什么的,予默说那你追啊半青,半青说她们在追我……如依就笑。予默悄悄告诉如依,说厂里面没有女孩子。半青熟悉的脸夹杂着几丝谵妄,如依甚是同情。她叮嘱予默好好照顾他,叮嘱他尽快带他回家。

    青菜、烧糊的鲫鱼、排骨汤,艰难地摆上了小木桌。橙汁作饮料。三人围桌开吃,如依毫不客气地将筷子戳向鱼肚,她饶有趣味地望着予默,“予默,这是你的手艺啊!”“原谅我,如依,下次来保证把菜煮熟。”予默一脸尽力后的无辜。

    “下次什么时候呢?”她故意调侃。

    “只要你愿意来,我就有时间。”

    如依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她暂时未想过“下次来”这个问题。

    黄昏将至。如依向予默辞别。那辞别是简单干脆的。倒是予默更有绅士风度。

    “我送你,如依。天快黑了我不放心。”

    “也好。谢谢你,予默。”

    两人行至乡艾站,坐上疾驰而来的五二公车。车上满座,她和予默抓着靠窗的栏杆,拥挤的车厢摇摇晃晃,予默警惕地注视着如依身边的各色人物。他那么小心翼翼,又那么自然地站立着。如依视若无睹。

    车窗外的火烧云铺满了半边天,那深沉夺目的光照得如依的鹅蛋脸通红,那双黑亮的眼睛里落满了云彩的影子。予默不时注视着如依,不时注视着车厢里的其他人。

    暮色在沸腾,也在冷却。在车厢里,在车厢外。

    很快到了步行街站。

    “去网吧玩会?”予默满眼期待地望着如依。

    “好。”如依勉强答应。

    大半天的接触,予默还是甲乙丙丁。以后很多年,她会为她的迟钝买单。现在,她心里是单眼皮的天翊在若隐若现。天翊酷酷的笑、坏坏的眼神及鹰钩鼻,都令如依觉得熟悉亲切。

    网吧火爆。年轻的男男女女在电脑上玩游戏听歌,与网友聊天。大部分男孩手捻着烟,头顶着烫染过的短发,女孩们也类似。如依对那些男孩们充满了好感。是啊,他们像她暗恋的天翊。而予默是不抽烟的,发型也是简单清爽的。

    如依开启两台电脑,予默坐在她旁边。她听歌,他玩游戏。不多会,予默脱下发热的鞋,那脚臭味直冲如依的鼻子。瞬间,如依心里掀起莫名的厌恶感。她想回宿舍了。想和予默告别了。

    予默始终不说告别的话,如依显得很被动。不多会,她借口说很疲惫,想休息了。予默坐在电脑边,默默看如依头也不回的身影。

    夜色辉煌,人潮拥挤。热干面、拌面、烤串……所有气味在热风里回荡。如依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宿舍时,手机响。

    “如依,我可以追求你吗?”予默的短信。

    如依措手不及,她没想过予默会说这样的话。她是要拒绝的。这次,天翊在她心里明晰地闪动。尽管如依对天翊的喜欢算不上深刻,但是没有更深刻的人出现之前,他就是重要的。

    “予默,谢谢你今天为我做饭,我们做朋友吧!”她为自己的残忍略感自责,但转身就忘了。

    予默不再回复。他坐在网吧的电脑前思索着什么,游戏画面在电脑上跳跃。游戏里的人物在打打杀杀,那些男孩女孩也对着电脑屏幕激情昂扬。此刻,予默是安静的。那浓眉下的眼睛在诉说某个决定,

    终于,他大步迈出网吧。

    予默消失了。消失在拥挤的夜市街,步行街。

    如依照旧上班下班,照旧在电脑前开单。予默的出现如同夜市街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她眨眼就忘了。但是她长睫毛下的眼睛没有停止忧郁地波动。

    这段时间,她喜欢往步行街天桥拐角处的书店跑。书城面积可与中型商场媲美,层层叠叠的书柜整齐铺展开来。各色书籍填满了书柜的角角落落。如依漫不经心地走动,翻阅,会在心灵鸡汤类的书柜前多作停留。书里的那些道理,她特别喜欢读。在出书店时,她并没有焕然一新。

    有次,她翻开了安的书。莫名就喜欢上了。那些文字仿佛有魔力,如依被死死地钉在那里。在读时,她眼里闪过的阴影愈发浓重。却无法停止。那些文字很是唯美,却是阴郁的。这阴郁滋养着她内心系若游丝的缺口。滋养着她的渴望。

    那几日,她下班了就去往书店。她会坐在宽宽的旋转楼梯上耐心地咀嚼那些颓废的文字。在迈出书店投入汪洋的人海时,她的脚步是沉重的。她会靠在天桥栏杆边仰头望向深邃夜幕,会任书里的恋人在头脑里激烈地撕扯。白衬衣和长发在风中久久翻飞。天桥下,车水马龙。

    原来,恋爱那么美。也那么残酷。

    回宿舍时,她突然觉得没意思。雪晴永远是那样安于现状。她晾晒衣服,叠被子,和宿友说些琐碎。她极少去网吧,也从不相亲。她吃点简单的小零食,她穿的衣服也是很廉价的。她永远是那么知足的样子。她和如依说过,小时候她们家很穷,她那里还闹过洪灾。她说现在的生活是很美好的。

    如依无法体会。她无法体会雪晴的知足,也无法体会迎夏没心没肺地笑。她们的特征是那么整齐划一。而她心底游丝般的缺口总在怂恿她做点什么。总在她的笑和知足里,添上一笔浓墨。

    安书里的男生也是酷酷的,也抽烟。天翊更生动了。如依会幻想书里的恋情发生在她和天翊之间。哪怕撞得头破血流,她都会觉得美好。她怎能明白现实是另一回事呢。

    这天,如依和雪晴终于发现迎夏的秘密。不是她们追踪的结果。是迎夏自己说出来的。雪晴腼腆地的说,“迎夏,说真的我早就猜到是那么回事了。”如依说,“雪晴,你神啊,你怎么猜到的?”雪晴瞥了眼如依,笑嘻嘻地说,“你看迎夏是藏得住事的人吗?你啊,最近总往书店跑得太多了。”其实如依也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不确定。

    迎夏交往的男朋友在步行街附近工作,俩人在网吧相识。他们认识有段时间了,已多次见面。迎夏在宿舍里津津有味地讲她和男朋友的事,什么玩游戏如何合拍啦,什么男友很细心啦,还略略说了些彼此之间的暧昧。如依和雪晴听得脸都红了,迎夏毫无察觉。

    迎夏说逮着机会带俩闺蜜见见帅气的男朋友。说做摄影师的男朋友留着一扎酷酷的小胡子。迎夏说这些话时笑得大大咧咧,如依没在这种笑里读到书里恋爱的甜蜜。好像少了点什么,可迎夏分明是开心的呀。如依百思不得其解。

    如依有点羡慕迎夏。迎夏最近总会在回宿舍时带回大堆零食,她说全是男友买的。她大方的将零食和舍友们分享。迎夏没有朝朝暮暮,却有恋情投怀送报。她呢,起伏的心里所期翼的始终没来。

    但是没几日,她也迎来了好消息。是的,他遇见了心心念的天翊。不过,她的遇见是在虚拟的网络里。

    天翊在消息框天南海阔地讲他和他兄弟的流浪。再就讲他们儿时共同伙伴的近况。话题始终与男女间的喜欢没有关联。如依的胸口澎拜起伏,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想对天翼表白,那么明了。是的,她想让天翊知道她的心意。这样,她也就清楚天翊的心意了。她觉得有希望的,这不是很聊得来吗?

    这晚,如依不舍地离开了网吧。天翊先撤的。他说要去兄弟那里喝酒。那样子也是很干脆的,像她对待予默的样子。如依没有挽留,但她要了天翊的电话。好不容易遇见并且能热络地聊,她怎么也得抓住机会呀。

    回宿舍时,她继续用短信和天翊聊天。她说很多话,天翊回复简短。很快,手机仅剩最后一格电量。她望着快关机的手机,突然就来了勇气。像落水的人要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发长长的信息给天翊,大意是“天翊,我喜欢你很久了,也许在我们的孩童时代,天翊,你有女朋友吗,如果没有我可以吗。。。。”字字句句,情深意切。

    若是对着天翊本人,如依绝不会表白。绝不会。她心底那点自尊要求她含蓄。长长的信息发送完毕,也发送成功了。片刻后,手机关机。她没有立即去充电。她想再等等。她希望在充完电开机时,映入眼帘的是天翊的回信。她要给天翊充裕的时间回复。

    夜深,她对着墙壁流泪了。是的,他没等到天翊的回信。

    她终于懂了。

    如依对天翊不再心存幻想。很奇怪,尽管天翊像一个伤口,却没有击倒她。相反,她粘稠的心从此清晰了。这是她不曾想到的。她以为书里那些阴郁颓废的恋情,也会发生在她和天翊之间。她忘了,天翊是属于童年的。是属于过去的。

    没有回应的情感,即使绵长却无法沉重。

    如依年轻的身心流淌着新鲜的血液,这使她有足够的力气自愈。说到底,是她一个人的游戏。没有大风的吹拂,又怎能掀起内心的滔天巨浪?然儿,她心底的缺口需要被看见,需要被填补。恋爱是多美好的事啊。

    如依继续渴望着她的白马王子。继续无意识的地寻找、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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