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一）

  今日清理屋子，偶然翻出一个储存罐，里面装满了碎片，它们缤纷多彩，红、橙、黄、绿、蓝… 唯有一片透明，引我注意。

  那片透明，像什么都无，也像什么都有。仔细端详，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场景。记忆被拉回到年前。 

  男友送我到机场，晚班飞机，挺难熬的。但我实在是归心似箭，深夜的候机厅里，只剩候机的顾客，他们有的蜷缩着身躯躺于靠椅上熟睡，有的则扶着额小憩，我时而看看手表，时而望望大屏幕，生怕错过了什么。

  三点左右，提醒登机了，我跟在人群之后，麻木地上了飞机。很幸运是个靠窗的位置，可以赏月了。独自的旅程，有月亮作伴，也是件美事。飞机起飞之前的加速，那种冲击的力量，像极了过山车。飞机升空平稳了。皎洁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我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窗外的一切应该都变了。想看看地面是不是变小了，月亮是不是变大了。脸快要贴着窗了，方才看清了“地面”，那不是“地面”那是云层吗？或许是棉花糖，每一团棉花糖都是规则的形状，它们相继簇拥在一起，铺成了一整块地毯，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天边那轮月，就只剩这漫无边际的棉花毯。原来，云层之上的世界是如此的静谧。空无一物，唯有月儿。云巅之上，月亮它会孤独吗？

  抵达乌市了，下了飞机，才体会到那种寒风凛冽。乌市的机场真大，地面铺满了厚重的白雪，灯光打在上面，白雪莹莹，清透明亮。由于之前只顾着赏月，错过了睡眠。早上八点左右的飞机，我寻了个按摩椅，小憩一会。被广播中的声音，惊醒。提醒我登机了。由于地面摩擦度不够，延迟起飞，这段回家的时间，又被拉长了，我无心睡眠。思绪漂浮到千里之外。 

  就快到了，抵达这座城市，就离我的家不远了，心跳加速了。下了飞机，看到机场内好多来接送的人。人海茫茫，并未有熟悉的面孔。我寻了辆快车，快速到汽车站。车刚绕下山，电话想了，“喂，爸？”“妹儿，你到哪儿了咯？”“在万州，刚下飞机”“妹儿，你奶奶死了”“……”“应该是昨晚的事了”

“死”这个字，让人解脱也让人揪心。记忆在脑子里、在胃里、在眼眶里翻江倒海，我已经好久好久没听您唤我一声“幺儿”了，奶奶。我给您买的营养品，您还喝得惯吗？其实二姑早就跟我说了，您说您后悔嫁给爷爷了，只因为那次争吵，他扯了一把您的长发，您赌气剪掉了它，直到如今，您都是短发。在那样一个年代，冒着风险爱一个已婚男人，甚至生儿育女，您熬到最后终于变成了正妻。他大您十二岁，依旧有负于您，真心错付，却也无可奈何。

  奶奶，您知道吗？其实我真的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好好地与你彻夜畅谈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我的骨子里留有一份您当初那份追求真爱的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您生平热爱自由，却甘愿为爷爷静守一间老屋。而百年之后，却不愿与他合葬，爱他是您，恨他亦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