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鸡年即将来临，往事如烟，泛滥于心，浸满了过往岁月的酸甜苦辣咸，年轮的光圈里镌刻着亲人们的叮咛与嘱咐，时光的风尘中晕染了现在未来的责任与期许。

      在这样晴空万里，艳阳普照大地的日子里特别想念爷爷，想念爷爷戴着那幅框边四方眼镜笑呵呵的慈祥面容，想念爷爷拄着拐杖早早出门奔去祠堂的身影，想念爷爷温热温热的压岁钱…………

       曾经一度以为想念等于思念。奥！不！想念是还有盼头，念一念终究能触摸得到，思念只能思在无涯的分秒中，念在内心底里，伸手一摸，空落落的失重感！

       其实过年的心比过年的形式重要得多！

     还记得每年大年三十晚，爷爷给每人派发一个红包，五毛钱，我们三姐弟兴奋地跑去买几个小气球或一盒小鞭炮，这年就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爷爷退休后负责主持村里的大小事，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忙不完的事。修族谱，凿水渠，建祠堂，扫墓拜祖先，红白喜事婚嫁司仪等，他都得尽心尽力，不吃不喝不睡都得全力以赴负责到底。还记得儿时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爷爷就催我和姐姐煮一锅迷糊，他就上街买墨汁买红纸，没日没夜地写对联，贴对联，写对联…………写完几个大祠堂的还写各家各户的，我们就轮流牵对联，晒对联，铺得满院子都是墨香。等别人送红纸来我家时，他就笑呵呵递对联过去：你现在才拿来，我早就帮你写好了。经常半夜起床，发现客厅还有灯光，原来爷爷还在写对联。我们都担心他的身体：“爷爷，明天再写啊！这全村的对联哪能写得完啊？”爷爷揉揉眼睛，再加些墨汁，扶扶他的老花眼镜，“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好，明天又有明天的事，不能拖！快快去睡，你们不懂！”看着他佝偻着背，埋头写的身影，我就不明白爷爷心里到底装着什么。因为这档子事，父母也是劝了一年又一年，也无济于事。

        爷爷每次都不辩解，总是说：能为村里做一点是一点，老了不能一无是处。

       大年三十晚， 当时村里还流行看电影，舞龙舞狮剪龙须，可热闹非凡了。我们村是上樟溪村，由下樟溪村发展繁衍过来。村里的舞龙舞狮队擎着龙头龙身在大坪上排练，等着下村舞龙队汇合表演。只见龙头大哥头顶龙魁，跳跃翻转，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旋转扭动着整个龙队生龙活虎，朝气蓬勃，激情四射！这惟妙惟肖的动作协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真把这条龙舞成了活的，全村上下男女老少一个个鼓掌“好！”“龙头！演得活”，待到下村舞狮队汇合，龙头相接应的刹那，正式表演村里大鼓震耳欲聋十几分钟，鞭炮阵阵轰鸣，唢呐呼呼吹起。正式表演开始了！龙狮对戏，龙尾互追，神龙摆尾，非常壮观激烈，小孩们蹲在地上看得都傻眼了，妇女们就个个迎上前去抢头魁，剪龙须，寓意风调雨顺，添男丁的好彩头。

       看完舞龙舞狮表演，就开始搬凳子看露天电影。小孩子们一排排摆在坪场上，抢先占好位置。放电影之前，爷爷总要拿话筒讲一段很长的话，总结一年村里的大事，再说上几句新年祝福语。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后，大家就津津有味看起了电影。

      大年初一村里有个规矩，全村男丁敲锣打鼓一路鞭炮绕全村行走一圈，称为“出行大吉”！爷爷一直把这一仪式看得极其神圣，极其认真，不能懈怠丝毫。清晨，爷爷三点就起床打爆竹，敬神，囫囵吞枣把斋饭吃完。然后他把头发梳得流光流光，中山装衣服整得平平整整，衣口袋还别着一支钢笔，带好手表，仔仔细细照照镜子，等不及爸爸和弟弟拄着拐杖就急匆匆奔祠堂去了。他要在祠堂那边主持一些敬神拜祖先仪式，必须准时准点，不能误了大好时晨。当我们远远听到鞭炮声愈来愈近时，就躲在大门口探出头来看热闹。我和姐姐兴奋地喊：“爷爷，走在第一个耶！”其他青年人每人手上都在打爆竹，有几个专门负责背鼓打鼓，“过年喽！”“出行喽！”“发财啦！”“开门大吉！”长长的祝福声随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大人小孩的嘻哈热闹，萦绕整个村庄，弥漫着过年的喜庆，预示着一年好兆头，全村老小出行平安，大吉大利！

      爷爷屋子里有一个百宝箱，还未到过年，里面藏满了各色各样的吃的，爆米花，糖果，猫耳朵，瓜子，花生……应有尽有，可惜总是上了锁。弟弟最机灵，每次听到箱子嘎啦嘎啦响，他就趴到窗户边瞄着眼往里瞧——钥匙秘密找到了。等到爷爷一出门，我们三就开始行动了，姐姐守大门，我守中门，弟弟深入虎穴，偷吃的。弟弟也有点小聪明，每样拿一点点兜在裤兜里，然后继续上锁。爷爷一回家就在屋子里叫两句：喵喵喵！呀！我们家出了三只没毛的猫，快找找在哪？我们三傻乎乎地喊：爷爷，我们家没有养猫，有老鼠就是！待到大年初一时，爷爷端出满满的各色各样的小吃时，我们彻底傻眼了，这猫耳朵早就被偷吃光了呀！爷爷继续调侃我们：三只没毛的猫长大了，我就不上锁了！我们都害羞地低头笑了。

      爷爷的百宝箱一直留着，那里留存着过年的欣喜与激动；爷爷的那块镜子仍然在香桌上，泛黄的镜片里记录着我们三儿时的灿烂童年；那盏座钟依然立在爷爷卧室里的书桌上，滴答滴答守护着他的灵魂。

     年愈来愈近，年味却愈来愈淡。在喧嚣热闹的尘世间，我们总是期许在新年里有个好兆头。点上蜡烛祈福的刹那，眼前不禁浮现出新年新蓝图；在鞭炮燃起的瞬间，心中不免涌起说不出的激动与畅想！围坐在热气腾腾的年夜饭中，一大家人又团团圆圆相聚了！

       新的一年马上来了，祝福我们自己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