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这天

    人生很漫长，人生又是那么的短暂！或劳碌，或计较！或精彩，或平凡！有时候走过人生，只需要一天！

                        一

        一个单元的第一节课，总是那么的抽象难懂，然而它又是这一章学习的思维框架和内容的切入，所以又是那么的重要！今天的课就是这样的。第一节课在8班，我是踏着下课铃声结束我卖力的讲解的。从8班教室出来我就直接进了对门的7班，开始了这个班的课，扯开嗓子赶紧讲，我知道这节课我不能拖堂，我得去参加一个亲戚的葬礼。讲课结束，急急的安顿了一下学生。突然就扫到了坐在教室前排的我的女儿，奥，得给孩子家门钥匙，然后留点钱，让她自己照顾中午的饭。

                        二

        匆匆出了教室，满手的粉笔沫，上车，然后追赶已经出发了的我的几个朋友。刚才大声高频率的讲课让我后脑勺疼！累！躺在车座上，我的头疼让我似乎才明白，本来可以以更轻松的方式去参加这个葬礼的，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去逼自己呢？

      十七八岁，在外地上学的时候，我的姨夫是个大巴司机，我坐过他的车，我不知道他那个时候的生活是不是和现在的我一样很有节奏，我只知道他很和蔼，他开车的技术很好。有时候我还能碰见他的女儿我的表姐在车上售票！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到车站，我晕车了，姨夫就会让表姐带我去他家喝口水，歇一会儿！然而此刻我去参加的就是我这位姨夫的葬礼！人生真如大海里翻起的一个浪，瞬间就消失了！我只能这么说！

      哀乐响遍了整个村庄。唢呐手鼓着腮帮子使劲的吹着催泪的调，花圈从姨夫老家的入口摆到了后院，在花圈的长廊里走动着前来奔丧的人们，晚辈们披麻戴孝跪满了院子，主事的当家人忙碌的穿梭着，大厨轮着他的那个钞勺满头大汗！在吵吵闹闹场面的一角，姨夫的灵柩安静的躺在那间房子，前来奔丧的人们在这里安静的烧纸，上香，磕头！然后安静的退出！整个房间弥漫着香裱味！这就是告别，生与死的告别！这也是一个人的人生落幕！任其世界怎么折腾，他都是那么的安静！一场丧事一场空啊！我们的内心承载的太多！有时候就需要这样的空！

                              三

    参加完葬礼，我去看了我的外婆。九十三岁的外婆一周前摔倒了。经过一个镇街道，我想给外婆买点好吃的，面对满超市的水果和各种各样的食品，我不知道买啥？我不知道外婆还能吃动啥？外婆躺在床上，看到了我她赶紧伸出手拉住我的手，我外婆外婆的叫，可是她看着我：你是谁？你是谁家的娃娃？我不停的说着我的名字，直到说到我很伤心，甚至有些失望的时候，我的老公突然对外婆说，她是你大女儿的女子么！外婆眼睛定了定，一下子就叫出了我妈妈的名字，还说你妈妈有病，不知道好了没有？还有她回来了吗还在你哥家？我给她大声回答，可是她还是没认出我。我把她扶起来让她斜躺在我的怀里，然后我给她喂了一点面包，外婆每次吞咽都相当艰难，我给她喂了剥好的一点桂圆肉，真担心会呛到她！然后她又不停的喊疼，说全身到处都疼，很难受。我想看看到底摔伤了没有，拉开被子的一瞬间，我真的被吓到，外婆整个身体确实只是皮包骨头了，而且这个骨头也是干柴一般，她的腿不如我的胳膊粗，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和婴儿戴的银镯子一般粗细，加之外婆是裹过的小脚，整个看起来瘦小的让人心疼！是啊！外婆就是用这样的小脚小腿小身子奔波了一生！直到被生活压榨干了身躯！她不停的喊，不停的咳，我用卫生纸给她擦痰，她还不许我撕的太多，不要浪费！喊累了，不喊了，又说你舅舅今天带你舅母看病去了，你舅母眼睛疼，唉，我不行了，让他们都好好的吧！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式的祈祷。突然她又看看我，娃呀，你能给我买个好药让我不疼吗？我这罪怎么受下来，我希望快点能死去，我啥时候才能熬到我死去的时候呢。看到如此痛苦不堪的外婆，我流泪！平生第一次对老去有了真切的怕！人老了怎么这么可怜呢！

      我实在不忍心就这样离开外婆，但是我得赶回去上班，我给外婆说了三次再见，每次都是她伸出手紧紧拽住我，说让我坐她跟前，她有话要给我说，她再看看我，总之就像小时候我拉着外婆的手撒娇不让她去干活，陪我玩一样。第三次她看我真的要走，干脆用两个手拽我的手！就如同落水的人拼命拽住一根稻草。外婆的眼睛里是不舍，是孤单，更是恐惧！

        小时候走外婆家那就是一种向往。妈妈独自去外婆家的时候，我想妈妈了，就看天上飘动的一片白云，我希望它飘到外婆家，告诉妈妈快点回来。后来妈妈就忙于家务，去外婆家看外婆就是我们姊妹几个的高兴事了。每每去外婆家，外婆的脸上的笑容像菊花一般绽放，三寸小脚旋起地上的尘土，然后就把手伸进麦囤里，像变魔术般给我摸出一个或苹果啊或桃子或是杏干子之类的好吃的，记忆里外婆的这个麦囤就是个聚宝盆。我参加工作了，也很少再去外婆家了。外婆老了。偶尔去外婆家，她在菜园子里捡几朵绿菜，艰难的跪上做饭的那个案板上，给我做饭，不管我是吃过饭了想不想吃，这个饭她一定要做，我也一定得吃，如果我不让她做或不吃，她就会非常生气，还责备我。我调到县城的那个冬天，很想把外婆接过来在我的暖气房住住，洗个热水澡，陪陪一辈子没离开过她那个村庄的外婆在县城看看，可是妈妈说外婆都八十几的人了，那是不敢轻易留在别人家过夜的，一旦出什么状况，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农村人，讲究这个。于是我也就没能实现这个心愿！前年的冬天，我还收到了外婆捎给我的杏干子。

      我想把外婆抱出院子让她晒晒太阳，我想抱着她出去转转，像小时候她抱着我那样，我想让她再看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我想让她感受也许对她来说人生最后一个新春的气息！我希望在她人生最后痛苦的煎熬中，时间是流动的，她看到的花草还是那么的艳，那么的绿！可是我不敢，他的脆弱让我真的不敢碰她。面对曾经爱我疼我的外婆，我真不知道我能为她做点啥。她吃不了好吃的。她穿不了什么衣服，给钱花不了，就连抱抱她我都不敢做，那我拿什么来爱你，我的外婆！

      返程的车上，我的心里空落落的，眼前总是姨夫的葬礼和外婆的痛苦喊声，不停的切换！在这种切换中，我睡着了，没有做梦，睡得很香！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了那种坦然，那种万事皆空的坦然！

                        四

      到学校刚好赶上开班会，匆匆上教室。手机响了，什么填报职称的通知啊，还有评定什么教学名师之类的信息……晚饭时间，办公室里，院子里，餐桌上，所有的人都在讨论谁谁报职称，谁谁又在评名师，时而高谈阔论，时而窃窃私语，看起来这些比眼前的饭菜更重要……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星期一，我看到了姨夫走完一生的安静和空！看到外婆在人生谢幕前的痛苦！我看到了我自己生活的匆忙和狼狈，我也看到了同事的努力和计较！然而所有的鲜活在某一时刻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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