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童年,与饥饿有缘。好像每年粮食都不够吃。每年都有一段时间要吃干地瓜秧磨成的糠来充饥,用它蒸的糠饽饽需要双手捧着吃,否则就碎成粉末了。我小,享受特殊待遇,掺了多半的地瓜面,用小茶碗磕出来的小饽饽,拿到街上,也是炫耀的资本。那时候,大人小孩都盼着秋天刨地瓜,锅底下煮着地瓜,上边蒸着豆沫子,可以吃顿饱饭,可以上‘地瓜膘’了。特别是在三年困难时期(59年、60年、61年),生活艰苦的程度,现在的人是想像不出来的。粮食吃完了,吃糠吃野菜,野菜没的挖了,就挖草根采树叶扒树皮,凡是能吃的东西,都拿来充饥。我们沿海村更惨,一片盐滩,既没有树又没有草,草根树皮都没的弄,只好到海里捞一些海菜充饥。实在没有东西吃了,就把一些发霉的麦糠磨细做成窝头吃,尖细的麦芒,既磨不细,也蒸不烂,更消化不了,吃上之后,大便成了问题。受的那份罪,现在想起来,还是要倒吸一口凉气的。
当然,我们的童年,也充满欢乐。那时尽管没有现在的鸡翅鸭脖,但在田野里,大人给我们用枯草烧的蚂蚱螳螂,吃起来也津津有味;没有这样那样的水果,但黑黑的‘勾酿子’象葡萄,红红的‘各箩盘’不比草莓差,圆圆的“枯浆”胜似灯笼果,剥了皮的玉米秸比甘蔗都甜。那时候没有什么玩具,但大人们用高粱秸给我们插的眼镜,我们自己用黄泥做的手枪、汽车、泥哨,也让我们玩的乐此不疲;那时,没有什么游乐场,但在晒盐的滩上,男孩打陀螺,滚铁环,女孩跳房子,也是一片热闹的景象;那时没有公园植物园,但广阔田野,满坡的庄稼,浩瀚的大海,点点的白帆,多象一幅美丽的图画。不过,我们大多数时间是不能享受这些欢乐的,要大小结伴到坡里去拾草、挖菜或在家照看弟、妹,帮助家长干活的。
想起我们上小学的时候,那更没法和现在相比。那时,学校没有宽阔明亮的教室,而是借用的破旧的小民房(主人闯关东去了)。没有整洁光滑的课桌,用的是同学们自己带的各式各样的桌子杌子,没有花花绿绿的书包,找一块破包袱,把书包好就行。没有足够的本子和铅笔,我们就拿根木棒在地上写字算数。没有家长接送,更没有校车,我们结伴上学,站队放学。条件越差,生活越是困难,我们越感到上学不容易,因此就更加刻苦学习。即使拾草挖菜的时候,我们也是边干活边背诵课文、背诵数学公式。特别是三年困难时期,很多人饿的得了水肿病,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既苦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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