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去，就没了回头路。

凌晨四点四十八分，两个小时前泡在一边的红茶早就凉透，却还一口未动。

客厅里一直有窸窣的响动，大概是阳台门没有关紧，百叶窗被风吹得乱了，

鲜少下雨的城市一夜之间进入了雨季，没有什么预兆。

吹完半干的头发，无聊地翻着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说，真怀念18年的夏天。

想了想，自己18年的夏天并没有什么太值得怀念的事情。

一月翻着旧书柜的时候，翻出了高中的毕业纪念册。

非要说有什么怀念的，大概是15年的春夏。

高中就在市中心的一个不算小的公园边上，五分钟就能走到。

公园里早春的梅花很好看，中央大草坪南边的钓鱼池左侧有一个小吃摊，里面卖着最好吃的烤肠。

下午没什么课的时候，几个胆子大的会趁着门卫不注意偷偷溜出校门，去公园里买几根烤肠，顺便划个船。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在冬天还没彻底过去的早春的湖面划船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可是在我的回忆里它是亮色的。

最讨厌的是跑步。

每天逃跑步的不一样的理由大概是上学最让自己苦恼的事情之一。

结果体育部的老师几乎都认识了我，课间跑操在休息区看见我的时候，总会有老师来问一句今天又得什么病了。

明明是个尴尬的事情，那时的我理直气壮，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可爱。

再往前推几年，暑假会蹲在家里一整天看台剧美剧DVD，电影频道还会播《v字仇杀队》的时候。

中午午休绝对不会睡觉，而是躲在衣服底下兴致勃勃玩着匿名聊天，还有着一上来问年龄直接回复83岁的恶趣味的时候；

因为晚自习提前了五分钟结束，食堂夜宵菜单有小笼包而高兴的时候；

凌晨两点宿管阿姨来摸床头有没有私藏手机的时候；

还有班级圣诞趴催着班主任向女朋友告白说我爱你，看着班主任支支吾吾全班跟着起哄的时候。

好像所有的单纯的开心，都停在了15年的春夏。

1996年第4期的《东方》杂志，王小波说，人来到这世间，仿佛是来游泳的，迟早要跳下去。

跳下去，就没了回头路。

人们不开心的理由，往往都是在享受完最纯粹的开心之后，开始试图在混乱之中寻找安宁。

然后开始求而不得，开始用自己的不开心当借口，继续投身混乱。

因为身后身前都没了安宁，没了退路。

几年前做过一个模拟面试，其中有一道题目是，如果能回到五年前，你最想改变的一件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那时候自己的答案是，因为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所以没有什么想改的事情，什么事情都不会去改。

明显的谎言。

怎么可能会没有。

因为想改变，想抓住的事情太多，所以根本不知道选哪一件好。

要是假设能成真就好了。

要是。

总是希望自己能永远肆意快乐地活着。

只是在桌子下面堆满零食，用丝毫不透气的宽大校服外套蒙着头看小说的机会，不过就那一次。

……

起身关紧了窗户，打开了放着助眠药的抽屉，半分钟后还是关上了。

枕头上的香水味有些淡了，被子要一直拉到下巴，开始了每一天和自己的角力。

窗外的风声紧了起来。

文/陳胖子Jen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