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无言
文/张鸿伟
孩提时代,父亲在离家十几里的公社上班,周末回家时,他都是骑着横梁下有个三角形皮兜的自行车。因为接触的少,加上父亲满脸的严肃,总觉得跟他很生分。能让我和弟弟妹妹开心的是我们偶尔能吃上自行车皮兜里装着的白面蒸馍。记得一天傍晚,天突然变了脸,要下雨了。母亲急忙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到地里拾还没晾干的红薯干,累的精疲力竭时,我们听到了自行车叮铃铃的响声,父亲回来了,他抬腿下车,弯腰从车兜里掏出几个椭圆形的白面馒头,两手掰开后分给我们姊妹几个一人一半,接着就和我们一起干活。当时我们在家总吃玉米面蒸馍,能吃上白面馒头比过年都高兴。
真正跟父亲的接触是在上初中时。我念完小学,父亲为了我的学业,把我从村里的中学调到了离公车很近的重点初中上学。每周我都会去公社几次,拿着父亲买的饭票到公社食堂吃上几顿肉面条。直到现在,一想起公社食堂的满碗油花的肉面条和师傅胖胖的笑脸,仍然觉得很亲切。
刚上重点初中时,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是班里的前三名,父亲对我抱着很大希望,总想让我考上师范,变成城里户口。我也很用功,希望自己能走出农村,成为家里的骄傲。但是事与愿违,初二下学期时,我得了很重的鼻炎,脑袋痛的厉害,不得不休学治疗。父亲和镇里耳鼻喉科的大夫熟识,决定从根上医治,切除扁桃体,避免总感冒加重病情。扁桃体切除是冬天,父亲骑着自行车把我驮回了公社他的宿舍。炉火旁,一遍遍的问我想吃什么,我眼里含着泪,一直摇头。他坐不住了,去街上买了鸡蛋汤回来,看我不吃,又站起身重新走出去买烧饼。他认识卖烧饼的,烧饼做的很软很软,一看就是父亲特意叮嘱给我做的。麻药过劲了,嗓子很痛,父亲看我痛苦的样子,就陪我低头坐着,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抽的满地都是烟头。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父亲的无言的爱。
病渐渐好了,我因为耽误了功课,对学习失去了兴趣,所以就破罐破摔,跟街上的混混天天喝酒打拳玩。混到毕业后,见我学业难成,父亲就让我到他开的家电维修销售部上班。一边跟他学修家电,一边销售收音机,录音机,电视机。我白天上班,晚上就跟朋友一起喝酒玩,直到有一天,一个朋友跟别人打架跑到门市部被派出所抓走,父亲终于下决心送我当兵。我清楚的记得,当我穿上一条裤腿能装下腰一样的军裤时,我流泪了。要走了,父亲要了几个菜,摆上了酒,说道,这次是你人生最后的一次机会,你将来怎么样,就靠你自己在部队发展了。说完接连给我端了三酒杯,这是我记忆中父亲第一次主动给我端酒劝我喝。最难忘的是当兵第二年,部队准备上越战前线换防,我通过关系回家看父母。不知道怎么回事,父亲好像也听说了这事。几天后我要归队,父亲说,我送你。火车慢慢开动了,父亲一直在站台不走。我一回头,第一次看到从未流过泪的坚强的父亲一边摆手一边在抹眼泪。我也算没辜负父亲,当兵的第四年,我考上了军校。父亲见人就说,老大还真行,这兵还真没白当。
从我记事起,父亲虽然很严厉,但从来没骂过我。但是在我部队转业选择去向时,父亲第一次发火了。那年,父亲经营的商店进了歹徒,父亲被人扎伤住院。我当时也面临转业,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大,父亲总想让我回老家支撑门面。我当时也答应父亲回去。可是面临选择时,我考虑妻女的感受,犹豫了。记得在父亲的病床前,部队领导打电话征求我的去向,我说回原籍,但是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父亲知道了我真正的想法,突然直起身,骂道滚,现在就滚!最后父亲还是妥协了,说她们在老家生活不习惯,你还是回东北吧,那里才是她们的家。对这次的选择我直到现在都很愧疚,总觉得对不起父亲母亲。
岁月无情,父亲渐渐老了。以前过年回家时,他从来不管我。这几年,每一次和战友聚会,他都会说,少喝点,你身体不好。在家里吃饭,看到我喝酒,就在跟前转,看我喝的稍微多一点,就说别喝了,喝那些辣东西有啥意思。
父亲一生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子女。他在公社上班时,工作干的很突出,有很多次提干的机会。但是为了我们姊妹四个有一个人能接上班,他都放弃了。为了能照顾家,多次调他到城里去,他都没走。父亲的内心十分强大,他经营的商店几次遭火灾被偷盗,几乎回到从前。但他从未放弃过,为家里能有好的生活一直拼搏。他的意志力让身边的人十分钦佩,一生烟不离手,几年前他硬是把烟戒掉了。父爱无言,但爱如大山,深沉而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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