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吵了起来,一位中年绅士,对着服务生愤怒地嚷嚷。
张建国皱着眉头旁观,一个月来,他头一次看到争吵。
张建国是外地人,他搬来这座小城只一个月。张建国喜欢这个小城,仿佛伊甸园一样,风景秀丽,民风和善。
从绅士愤怒的抱怨中,张建国听明白了,是菜品中少了什么佐料。
张建国本来就喜欢这个小城,定居小城后,更加意外惊喜,他发现小城中的餐厅全是美食,烹饪水平远远高于张建国的老家。
热爱美食,制造美食的城市,一定是可爱的。 张建国想起一句鸡汤。
一个月来,张建国遍访小城的各家餐厅,享受美食。他敏锐发现,餐厅虽多,但小城中的咖啡馆很少。恰好,张建国一直就想开一家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在午后的斜阳下,是最安静的,在深夜的灯光里,是最温暖的,喧腾的咖啡香气抱紧咖啡馆里的每一个人。建国心里想,这个世界必须有这样一家咖啡馆。
就在刚才,建国一边吃饭,一边还在想着这家咖啡馆,思绪被绅士的抱怨打断。
绅士愤怒未消,服务生满是歉意,大厨从后面走了出来,大厨是权威,他能摆平客户的不满。
大厨端详了一下绅士的菜品,端起了其中一道菜,令建国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大厨对着那道菜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用餐叉拌了拌,放回桌上。
建国想,完了,这是要激化,冲突要升级了。
令建国更加震惊的一幕出现了,绅士向大厨点头致意表示感谢,然后就坐了下来,拿起刀叉,继续用餐。
荒谬的事情出现,让建国糊涂到眩晕。建国悄悄拉着服务生,问怎么回事。服务生说:是大厨疏忽,忘记在菜里加唾液了。
建国感到恶心了,他问:“菜里要加唾液?”
“我的菜里,也加唾沫了?”建国不由自主的问,他面前的牛排闪着油光。
“对啊,没加大厨唾沫怎么吃?城里所有的美食,都靠大厨的唾液。” 服务生平静回答。
建国放下刀叉,没敢继续坐下去,付钱,走出餐馆,回家。
他找来邻居,那是一位和善的年轻人,小伙子很英俊。小伙子听了后,笑了:“是啊,建国老兄,我们城所有的美食都要加大厨唾沫的。这是最主要的调料,美味的风格也由此而来。”
小伙子很热心,指着不远处一栋楼,那是一个豪华餐厅,建国嫌贵,没去过,小伙子说:“那家餐厅最豪华,主要靠行政主厨的唾液,那位主厨常年哮喘,吐出来的是浓痰,风味独特,造就了那家餐厅的美食。”
“我有幸去过几次,有一次真是幸运,那浓痰里还带着血丝,非常非常罕见。”小伙子似乎还在回味。
建国一阵反胃,走回家喝口水,平息了一下。
然而,建国仔细想了想,过去的一个月,他吃的那些菜,着实美味,自己并未感到有什么恶心和不适,反而非常享受。
人,难道不该服从自己的感受吗?
既然风俗如此,那么就改变自己,适应本地的传统,不可以吗?
建国问自己:对别人唾液的厌恶,到底从何而来? 这种观念,难道具有先验的道德优势? 是那一本经书上,写着不可吞服他人唾液? 是那一本律法上,规定不可在菜品中添加浓痰?
建国是一个怀疑论者,对一切道德和规范,都会追问为什么。他有点动摇,自己过去的认知,是不是一种偏见呢?
为什么要歧视他人的唾液和浓痰呢?
建国想,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开一家咖啡馆,就叫浓痰咖啡馆,每一杯咖啡里,都加上我的唾液和浓痰,阿拉比卡精品咖啡豆掺着张建国的唾痰,也许会在午后和深夜,飘出世界上最香的咖啡味。
建国越想越乐观,但一转念,他决定试试,他吐了一口痰,浓痰,很粘稠,在咖啡杯托的白瓷上缓缓摊开爬动。建国端起来,想试试能不能吞服下去。
然而,一阵恶心从心底升腾上来,他放下了那口浓痰。
也许,我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建国茫然的想。
搬来小城前,建国用了 30 多年来适应自己的家乡,可惜没有成功,这才搬来此地。
家乡倒没有加痰加唾沫这种烹饪习惯,不过,家乡的人们喜爱吃大便,建国也曾努力去适应,尝试过多次,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先试试吧,建国疲惫睡去,心里还想,浓痰咖啡馆总比大便咖啡馆好一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