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

傍晚。

参观完两个偌大的校园，天色已暗，肚子也早已饿的抽搐。

走下公交车。两旁的路灯都亮了起来，互相交织着投射下一片昏黄。

“叮叮咚...”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敲打声。循声望去，只见路灯下有道佝偻的身影，旁边是两个担子身影的主人正卖力敲打着什么。莫非是卖麦芽糖的？心里想着，便向路灯走了过去，想看个究竟。

停住了脚步。是一位老太太，正俯着身子，敲打着麦芽糖块。我站在她面前，竟比她高出好几公分。

兴许是察觉到微弱的灯光被人遮住，她抬起了头。一张略微熟悉的苍老的脸映射在我的瞳孔。我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正要开口问价钱，她却率先开了口：“你，你是不是阿花家的外孙女？”

“是啊。”我答道，还有点疑惑。她怎么认得出我？

“哦！我，我是你外婆家的老邻居啊！不认得了？”她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语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啊！是您......”哦，我想起来了，这是以前对门的王大嫂。她是一个善良的阿婆，时常帮助左右邻居。记忆里，她就是卖麦芽糖的，我年幼时常以为那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一块硬糖，到了嘴里，先别急着嚼，等糖开始有点软化时，再大嚼特嚼，顿时便有一股粘粘的糖液侵入舌头中，牙齿上，咽喉里。别人的糖只留在舌尖上，王大嫂做的糖味儿在咽喉里打转，吃完让你还想再吃。那才是真正的麦芽糖。

印象中，王大嫂在我刚上小学时搬走了，听人说是她儿子发了大财，接她享福去了。从那以后，左邻右舍总在议论她，嫉妒她命好，却也为她的离开觉得怅然。过了几年，有新住户搬来了，街坊的目光便又掉在新住户上，倒是王大嫂，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现在她好像又回到了这里。

我买了五块的唐，本来只要取走敲完的一袋就可以走了，她不肯，非要给我重打一袋。于是我们一边聊，一边等她敲打：

“诶，你都上高中啦？长得真快啊。”

“嗯，是啊......”

“听说你读的高中很好啊？好好学呀，将来考个好大学。”

“会的。您搬回来了？”

“是呀，不过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现在就随便出来卖点东西呗。也挺想你们那伙人的，不知还在不在诶......”

末了，她装好糖，要过秤了。只见她摸索半天，才颤颤巍巍地拿出秤。她笑了：”唉，老咯，看不清东西了欸......“

只是那笑容，很凄苦。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将袋子给我，临走时又嘱咐我：“好好学习啊，将来像我儿子一样，发财......”

她又笑了，不过却是自豪的笑。每当提起她儿子，她总会很高兴。

我勉强地笑着回应她，走了。

在天桥上，俯瞰，她又弓着背，灯光下她的背影被拉的很长，又格外单薄无助。很多路人经过，却都没有停住脚步。

也对，对于人们来说，这只是繁华中的贫穷。还有谁会想观音菩萨般仁慈，接济这位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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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儿子并没有令她过上幸福的好日子，反而在娶了老婆之后就对她的生活不闻不问，而她再次回到这里，只是要靠双手谋生。

叮叮咚咚，敲击声在空旷的大街扩散。看向手里的袋子，也许这是我用五块钱买到的最多的糖。

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不再理会——或是不忍心再去理会身后那道孱弱无力的衰老的身影。

希望她能活得快乐吧。在心底默默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