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姑娘，你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认识叶同学的时候，我还在读书。她已经是工作两年的妹子，说着一口流利的川普话，在这座无根的城市漂泊了一年多。她高中毕业就南下广东打拼，因为没有工作经验时常被组长骂得狗血淋头。她不说话，憋着特有的狠劲一步步地扎根在生产线上，后来组长见她工作娴熟就没再找她麻烦。

流水线上的工人是按照工作量的大小决定着一个月的工资。叶同学从拿底薪开始到三个月以后慢慢和老员工持平，心里偷着乐。但是，她从这以后没有开心多久。枯燥的机械重复动作，冰冷又没有生气的车间氛围，让她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动力。她想了很久，辞了工作随着老乡来到丽水。

我是在发传单的时候碰到她。她个子不高，长着清秀的脸庞，言语间还能看出一丝青涩的学生气。我们一起发了传单，然后她告诉了我这一年的工作旅途。她说，羡慕还能拿着课本的同学，她们待在教室里学习时她正在车间里对着冰冷的铁架子数着一二三。

我说，喜欢读书，那你干嘛要放弃学习？

她说，穷！弟妹也要读书。看着爸妈捯饬着那些田地勉强撑起着整个家庭，我不能不管！

我没说话，拿着传单往过路的人手里塞去。有些人象征性地拿着传单看了一下就扔在了地上。有些人看都没看直接从面前走过去，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只能朝着下一个人去。

她说，我出来赚钱多一点，家里的负担就轻一点！现在弟妹的学费都落在了我的肩上，爸妈也能少辛苦一点！

我说，国家不是对贫困地区的家庭有补助，九年义务教育不是免费了么？

她说，没这么简单。学费免了，还有课本费，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等着花钱？我们那不像这里，教育资源丰富。我们那一个老师可能兼着其他科目。偶尔还有支教的老师过来搭把手，但是这解决不了学习的问题。

她很快就把传单发完了。他看我手机还有半打传单，要了一半过去。她说，我看你是第一次发传单吧？

我上下打量着她，有点惊奇她的眼光。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干这份工作？我又没告诉过你。

她说，你那么腼腆，发个传单都扭扭捏捏。你那像是发传单的人。做这种事就不要顾虑太多，发到别人手里就行。他们不要，你直接塞到他们手里。他们就地扔了还是直接扔在垃圾桶，那是他们的事。

我说，这不好吧！

她说，有什么不好？兼职的工资本来就不高，你还指望着她们都能自己来拿传单？你不知道以前发传单的时候，有些人直接趁着别人不注意整叠整叠地往垃圾箱里塞。后来，好多人跟着学，然后被抓住了。

我说，那怎么办？

她白了我两眼，手里的传单眼看就要发完了。她说，还能怎么办？那些被抓住的人大不了没有工资，以后也没有机会再来兼职。做这样的兼职本来就流动性大，我算是老员工了，这大半年来看着人是换了一波又一波！

我不敢相信，说，你都做了大半年了！

她说，手里缺钱，这活又不难。平时下班有空我就过来做一下。这么说吧，我跟联系人熟，她有任务了第一个会来联系我。一来二回我就成了资格最老的那个？

我有点吃惊，问，你几岁？

我手里的传单她又拿去了大半，说，你这样问姑娘年纪真的好么？

我说，好呀！我知道你了，我们就可以交个朋友。以后有事也可以相互帮衬着来。

她“噗嗤”一笑，说，我肯定比你小？你看你白白净净地像是个读书人，给人感觉也不错。我这才作为老员工帮你一下！你可别多想！

我说，你想什么呢？我这不是看我们合着脾气就想多了解一下！

她又“噗嗤”了一下。

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坐在了肯德基里。我点了一杯可乐。她说饿了就点了一个汉堡套餐。我说，我请客！她不愿意，说那能让你读书人付钱，姐这钱掏得起。

我们坐下来说了很久。她把出来以后的经历一点一滴地说给我听。她有点不相信命运，她从广东跑到浙江是相信自己的双手离开了书本同样可以拿起生活的碗筷。她说，平常做着一份主业，下班以后只要有兼职的工作她会收拾好一切就去打工。她想最近几年以弟妹的学费为中心，等攒够了钱她就打算为自己活。

我说，那你可以留在四川，到成都也可以发展呀。

她说，不了，和老乡出来。有个照应。

我说，好吧。我还在读书，对于工作的事一知半解。

在交流的途中，她知道我一直在学习写作。她来了劲，央求道，既然这样，我把自己发生的事一件件地告诉你，你就用我的故事写一本小说，我肯定第一个去买它。

我摇了摇头，让她慢点吃。“写小说哪有那么容易，要积累素材也要锻炼文笔，又不是炖菜胡乱一锅就成了，”我拿起双份的薯条棍蘸着番茄汁，说，“你后悔出自己放弃学习的机会么？”

她点了点头又随即摇了摇头，说，没吧！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怎么可能会后悔！我可以不读书，但我还可以读书么！别看我现在到处打工，平常还是会看书的！像张爱玲、三毛之类的，我也爱的狠。

我笑了笑，想终究还是和我一样大的孩子！视野可能比我宽阔些，到底还是有着少女心。

我说，你的这些素材我都记在了心里。等我哪天空下来了一定替你完成了这本小说。

她说，好呀好呀！

在丽水读书的那几年，我们不常碰面，却常常在网络上聊了很久。她出来的这几年不尽心酸，肩上的压力随着时间的流失从未减少半分。她是爱美的人，平时舍不得花钱买化妆品。我劝她对自己好点，然后取笑她漂亮点说不定就有人包养你了！她发了敲打的表情，我回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最近她又失恋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不合适就散了。我没有在安慰她一分，我知道他懂我没说的那九分！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到两只手，友谊却同江河流着很长的轨迹。

她是一个好姑娘，后来她没再说起家里的事。我想，是她终于攒够了弟妹得学费了吧！

我只是有点内疚，因为我欠她那本小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