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人14

钱小姐进入客房洗浴后，我从二楼的书房下来，木头人安静地守候在客房门口。

我问：你这是……怎么整得像个贴身丫鬟一般？

木头人一本正经地说：我候着看看钱小姐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我笑：所有用品一应俱全，也都放在显眼顺手的地方，钱小姐又不是小孩子，还能有什么吩咐？

木头人不以为然地说：万一有呢。

我笑：我以为机器人的世界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竟还有个万一出来。

木头人不依不饶：我服务的对象是人类，人类有不确定性，即便概率再小，我也预留着应对不确定性的可能。

我继续笑：似乎也是那么一回事，那你候着吧，我到树底下补渔网去。

庭院门口的左边是在几棵有些年份的海滨木槿里开辟出来的一处荫凉的区域，绑着几个吊床，枝叶繁茂，阳光很少能透进来，可以围起来给小孩子玩沙子，也可以收拾出来补渔网。

木头人在我身后大声喊道：你一个人能行不？

我回头看她一动不动的样子，感觉有些不习惯，还没有游客到来时，木头人总是跟随我左右，我去到哪里她跟到哪里，我做什么她也配合着做什么，所以很多工作我都设置了双人模式，现在到了游客至上的时候，木头人似乎也有些不习惯。

我应了她一句便转身离开：补渔网的工作本来就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没想到，我刚转身，木头人便远远地小跑而来。

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你不是说么，钱小姐又不是小孩子。

各就位之后，我们开始了补渔网的日常。

看到木头人不时向客房的方向张望，我忍不住笑。

笑什么，木头人没好气地说，有屁快放。

主要是你心态没摆好，钱小姐是我们的第一个客人，你总会感觉有很多服务可以做，放轻松一点，客户需要的服务才是我们要提供的服务。

不，让客户时刻感受到我们的服务才是我们要提供的服务，选自著名企业家……

停停停，等我们上市了再按这位著名企业家的服务理念去执行吧。

不，只有始终贯彻这样的服务理念，我们才会上市。

好好好，为了上市，我们就始终贯彻……

对，上市后，我们把大老板的所有地盘都买下，就不会有人来检查我们。

嗯，买。

还要把整个城市的海岸都买下来，让所有人都按我们的方式来经营。

对，从辽宁的鸭绿江口一直买到广西的北仑河口。

为什么不买下全世界？

当然要买，我们还要买下地球，买下月亮。

对，还要买下银河系。

银河系不行。

为什么不行？

如果我们买下了银河系，势必要给地球人的航天活动买保险，美国人的探测器要不是失踪就是损坏，问题多多，我们赔得起么？

这倒也是，那就不买银河系了。

这时，出浴后的钱小姐披着一肩长发，一身清爽的休闲装坐来到我们身边：你们要买什么？银河系？

木头人停下手上补渔网的梭子，哈哈笑：老头子很无聊的，总是撩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钱小姐笑：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只是，我好奇的是你们买地球买月亮，向谁买呢？

木头人呵呵笑：是啊，只顾着说有钱就能买一切，可有些东西连卖主都没有呢。

钱小姐跟着笑：果然，钱不是万能的。

笑完，我问钱小姐：那边的活动还没结束呢，赵先生不来接你么？

钱小姐笑：他说要来，我说身体不舒服，让他不要来。

那他不来陪你么？木头人问。

钱小姐脸上突然来了兴趣：他为什么要来陪我呢。

你们，不是情侣么？木头人疑惑地问。

你怎么看出来我们是情侣？

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

如果他结婚了呢？

哦，是婚外情。

我笑。

钱小姐也忍不住笑。

木头人则笑不出来：不像。

钱小姐继续逗木头人：那真正的婚外情应该是什么模样？

木头人瞬间觉悟般喃喃道：是啊，爱情本就没有确定的模样，何况婚外情……

我趁机结束了话题：今天云淡风轻，落日斜阳一定很美，你们不到观海栈道那边走走么？

钱小姐一脸正合吾意的微笑：好啊。

木头人也来了兴趣，转而问我：你呢？

我说：既然钱小姐不过那边去了，我得备些晚餐的食材，钱小姐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么？

钱小姐笑：客随主便，我不忌口。

我收拾完网具，走到树荫外面的海滩上，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想着这个世界每时每刻每个角落都发生着一些熟悉而又各不相同的故事，既似曾相识，又不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