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他日重逢

                                          ——比烟花寂寞

        我对自己的感受从来都直言不讳，我真实地对待我自己:我年轻，又苍老，连灵魂都无聊至极。许许多多次，我失去了表情，整个人消失不见，我就像你一样。如果我当初并非如此，现在的我应该就在你身边。

        当西伯利亚的寒风带着麋鹿与棕熊、鼯鼠与红狐的气息奔袭至长江以南时，气息早已淡薄至极，寻常人闻不见它，狼犬却可以，因为它总是在北风呼啸的夜间长啸，那时我坐在它身边，月光似银，洒在庭院里，屋里的灯彻夜亮着，暖黄色的光听了我许多的悄悄话，那些不为人言的私语，只有它和狗知道。而今，狼犬已经走了，暖黄色的灯光我也许久不见了。

        爷爷告诉我，无论我伤心还是难过，得意或者沮丧，都不要停下手中的事情，早已死去的心，何日何时，我不知道，为何死去，我也不知道。或许就像秋日的落叶，为何会落下？时节使然而已。我错过了很多事情，每当我回首往事，总是懊恼不已，那时仍爱做梦，有着干净的心和双手。那是我什么也不懂，窗户外面的知了在枝头吵吵闹闹，惹得你心烦意乱，于是我小时候最爱捉知了，我总是不起眼的哪一个，你应该已经忘了我，我大概也要忘掉你了，就在这周日的下午，就在这榕树枝叶伸展的窗沿，曾经所有的事情对于我都很简单，忘记你却很难；现在忘记你很容易了，所有的事情却都很难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变，如果你还记得我，再认出我应该不难。别人都说女大十八变，再见面时，我认出你大概很难了。

        三月初，我自山顶下山腰时看见壁沿开着一簇簇的白色花朵，花开的太早些，随后的小雨淋沥，半掩了花瓣在泥土里，连花香也不剩半点，所以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它就像我，所以我不喜欢。

        从小到大，我一直喜欢坐在窗户边上的座位上，其实这个座位一点都不好，冬天天冷了，寒风最先刺到这里，夏天毒辣的阳光也最喜欢途经这里撒到黑板上。只是你知道的，明亮亮的光渲染在你周围的时候，你是很美的。你应该知道的，因为我总是偷偷看那样的你，我原本以为你不知道的，如果你不弯着嘴角的话。我后来才知道，做朋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要一方做出努力，关系就可以维持。很遗憾，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的话，或许情况会比现在更好一点，而不是茫茫人海，了无音信，天南地北，各奔前程。那些曾经我以为很困难的事，现在看来都很简单，我以为是我变得厉害了，但现在仍然有很多事情，让我踌躇不已。

        是时间吧，风卷残烛般解决了所有过往的烦恼，也如秋风扫落叶般一遍遍冲刷着我的记忆，记忆又如此懒散，如此懦弱。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换个方式记住你。

        闭上眼，往事如剧幕般一一浮现，窗外的嬉闹声，身边的嘈杂声，与记忆里的蝉鸣声，好像混杂在一起，你还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就像梦想照进了现实，假使他日重逢，事隔经年，我将以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定下心来，因为，一旦下定决心，就再也离不开了，我肉眼可见的未来，所有可预料不可预料的事情都将和你无关。而自分别后，我所遇见的人中，无人像你。

        听他们说，从我所在的城市，沿江而下千余里，就到了你所在的城市，我正在桥上，看着这浮泛在生与死与爱的川流上的许多别的时代，以及这些时代的被遗忘，我便感觉到万物的轻息，感觉到释放灵魂的自由。

        我想让这江水告诉你：曾经有人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