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本科生的返乡日记

真实的对立面

  一月八号晚，我和舍友在学校附近的村庄吃了顿散伙饭，就回宿舍收拾明早出发的行李。在这之前，回家抢票仍旧是一场恶战。我今年大三了，回家订票没有过去那般迫切。今年，还是我一个人先回到家。

  寒潮来袭，桂林也冷到不行。我决定早点回家，不想在学校多呆一天。学院考试安排的通知发出后，我就在网上订了张动车票。这是我第一次坐动车回家。老家的动车是去年年底开通的，回家和上学，总共四次出行，我都没有坐过一次动车。每次回去都是赶晚上九点多的火车，凌晨三四点到玉林。动车票打了折，也要一百，坐火车的话也就二三十。不管我多厌倦半夜外放的视频声和打牌的吵闹声，我都必须塞着耳机忍受。睡觉是不可能的，只能偶尔扫个提醒的眼神，如果在旁边的话，还可以客气地吱一声，但大多数情况下是忍受的，不然，车厢是不会太和谐的。

  第一次搭动车回家是兴奋的，虽然要早起赶车。动车起码缩短了一半的时间，而且环境也不错。即使赶了最早的汽车去火车站，还是挺慌乱的。我们必须搭上最早的那趟动车，不然就没有汽车回镇里。在广播检票提示后，候车厅的人们都从四面八方涌入了队伍。我看见这里面大多数是学生。我赶在出发前上了个厕所，因为动车的马桶我用不惯。即使并未到春运，返乡还是蛮拥挤的。我被堵在了车厢门口，时不时地挪动。我把20寸的皮箱塞在不高的行李架上，舒服地坐下。椅子的靠背被调过，有点向前倾，我不懂怎么调，就将就地靠着。

静态的车厢

我无聊地看看窗外，玩玩手机，可还是会有些晕车。动车异常地安静，没有推销员来回打扰。坐惯了火车，偶尔都觉得坐动车都是奢侈。动车的乘务员不用像火车乘务员那样藏着倦意，来回打扫的动作也很利索。车厢上也很少人理睬推着零食叫卖的乘务员。动车的信号不好，手机里的消息要过一两分钟才能发出。我干脆闭着眼休息，听一两首喜欢的歌。

  三个多小时后，我拖着行李下车，一路上，过得并不舒服。人挤人地往出口处挪动，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在出站口附近去了趟厕所，里面排了长队，有几个厕所是坏的，有的用来堆杂物了。本来有十个左右的蹲位，有几个不能用，等待的时间就更长了。能憋的都要憋着，偶尔听倒队伍里的埋怨声，也当没有听见。前面有个阿姨，可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见里面的人很久没有出来，就敲厕所门，里面的人也颇不高兴地回了句：有人！我回家还要坐几个小时的车，我必须先上厕所再搭车，不然就有得憋了。我同学在厕所门口帮我看行李，我才可以不用带着行李上厕所。因为上厕所不需要太久，也没人会去花十几块钱寄存行李，所以经常会见到拖行李箱去厕所的人。

  我十一点多坐上回容县的班车，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开车。师傅都要等到坐车的人数够多才发车，再者，也有的师傅为了多拉几个乘客，在市区兜了一圈。过去，我最害怕回去的这一段路，路面坑坑洼洼的让我头晕呕吐，现在，公路稍微修好了些。班车上放了许多不曾听过的歌，曲风还蛮大众的。

  村巴的出现，的确使我们的出行便利了许多。出去读书越久，习惯了普通话的交流，有点不习惯说白话，但如果在家乡说普通话，大多数人也是接受的，有时候也不免有被宰的可能。

阻扰路况

我开了一辆燃油车回村，在快到家的时候，被横亘在路上的碎石块挡住了，只能从右边的空隙里穿过去。我以为是路边人家的家庭恩怨，就拿起手机拍了拍现场，询问村民了解情况，才知道是因为修路，防止大货车碾压，才弄这堆东西挡着的。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妥，因为前面连警示牌或其他明显的提示都没有，我也只能叨叨两句就走。

  我一个人在家里呆了十几天，没有人来敲门打扰。因网络兼职用了很多流量，不得已在网上订了张腾讯大王卡，可家里隔天停电，一停电联通的信号就特别地差。之前也打过几次客服询问，反馈给我：基站坏了，维修中。我在家呆的时间不多，过去，偶尔才经历停电，现在听说是为了检查电路，所以隔天停电。我家离发电站很近，也没有什么用。我姑姑家是福利村，发电站就在旁边，停电的次数相对少些。我弟买了张米粉卡，是电信的，在家也有4G的网络。他对我说：“在农村电信可是大王，联通还是不行。”

  前几天，我打电话给离我家近点的姑姑，她说过几天表姐要生孩子了。我以为她会回来生，县城的医疗开销不会太大。姑姑回了我一句：“她在下面都买了房子，不在下面生在哪里生？”我之前听说他们在广州贷款买了房，也是，现在一线城市的房价越飚越高，他们有一点积蓄，也全部投进去了，现在就是一边工作一边还房贷。我和姑姑的关系亲密，但和他们就没有什么联系，各自忙活自己的生活。

  前天，我以前帮助的老奶奶过来串门，那时候我正准备出去，我还是请她到屋里坐坐，只是我们都太客气了。后来，她和我说自己之前都走不了路了，现在都是拿棍子杵着走的。她说她就要死了，怎么办？我是读过书的，安慰是肯定的，我劝她申请低保，如果有能力的话买医保，这样比较有保障。后来，我只听见那个陌生的邻居笑了几声。我懊悔自己说出那些不切实际的话，低保也是有一层灰的。

  村里的路，暑假的时候再次动工了，扩宽了许多。前年春节，我们在路口塞了好久，现在买车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路不够大，根本让不了。听有的村民抱怨，本来就该铺那么宽的，有人贪污才弄这么窄，现在好了，又要重新弄，浪费时间和人力。

  刚回来那几天，大早上就听到对面的大妈拉着嗓子吼：“谁也不准动我家，如果要挖的话，大家一起挖，不能挖一家又不挖一家。”现在占农田建房的现象越来越严重，这股风潮应该是前几年兴起的。年轻人在外面打工存了点钱就寄回家盖房子，而且大多是建在路边的。一来是农村建房子便宜，二来想有个栖息之所，以后也好讨老婆。在农村不乏比城市的房子还漂亮的别墅。现在因为这件事，官和民的矛盾也闹得越来越大。

  我家前面的垃圾池也拆了，现在只能拿垃圾去桥头的垃圾桶那里扔，平常开车过去经常看见那些满出的垃圾滚落到路边。如果是傍晚开车回去，总能闻到火烧垃圾的臭味，冒着黑烟。

  家里的热水器坏了，我在京东上看了一个，就决定买了。因为是第三方的，没有送到家里，不得不去镇上运回来。我喜欢网购，但经常要去镇上领，就尽量堆着一起买，再统一去领。镇上的快递也挺齐了，物流一般也要四五天。京东快递点的老板娘说，之前因为顾客写了好评，却不会给星级，所以就做不下去了。

腊肉高挂

  临近年关，上门装热水器的师傅也比较忙，加上家里隔三差五地停电，也就在推迟了几天。现在农村也安排上门服务，方便了很多。前天去表妹家吃饭，在路上看见许多年轻人回来，车上装得满满当当的，我才知道年近了。表妹房子的墙边挂着油亮的腊鱼和腊肉。这几天，表妹的奶奶也挺忙的，她是地方的神婆，负责一些祭祀活动。现在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到祠堂祭拜，一般都是老一辈的人负责准备，在烧纸和敬酒的时候顺带报上他们的名字，保佑他们平平安安。

  以上为个人稍微客观的叙述，我是经历者，也是旁观者。任何色彩的添加，都是合理的。我的家乡在变化，农村青年的行为中普遍反映出心理现状是偏高压的，城市也是一样。农村现状的好与坏，并不能简单评估和定义。装个名词是很容易的，接触是认知的起点。

  我们并不淘汰旧变化，任何时代都在塑造特定的群体。新变化也有被牺牲的群体，衔接是煎熬的。我没有任何确切的答案，往前往后看，都不得当。我们在思考，心里自有疑问。

一个本科生的返乡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