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峰又一次感到烦躁,这在他二十三岁的生命里发生过三次,第一次是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感冒引起肺炎要打半个月吊针,最后几天他心里很烦躁,他看见医院的任何人都想骂。他恨他的主治大夫,更狠给他扎针的来自离他村子不远按辈分该叫她小姨的王雨夏。
童年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童年的事情也总是很容易忘记。
高中的学习生活总是紧张又忙碌,选择理科的他却不擅长数理化,一晃而过的时间倒也没什么太多值得留恋的。十二年寒窗,最终面对的还是高考这道坎,自知自己不是上好大学的料,他倒也不是患得患失,在考试间隙还稍微睡了一会。
然而考完试后他还是烦躁了,每天在客厅不停地走步,不知道自己该报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可怜的分数竟然也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在二本分数线徘徊,却不愿意上专科。他不想上大学他看到成绩单就烦,他想出去转转散散心。最后他在烦躁中上了一所铁路学校,本省的。
毕业后李瑞峰分到本省南部一个偏远的小站,每天维护几公里线路,寂寞的小站除了一些不同部门的铁路工人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因此这里的人不管是本部门还是外部门,关系都很和谐。谁也不知道他后面会不会求他人帮忙,所以凡事都勤商量遇到矛盾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每年春天的时候,山里总是开满各种各样的花,桃花红杏花白,一红一白间夹杂着不知名的粉色,生机勃勃的春天总是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离小站不远处有一处清泉,潺潺流水中不时可以看到鱼在游动。鱼的颜色和水的颜色差不多,不仔细盯着一会就找不见了。鱼的个头很小,和金鱼大小差不多,三五成群自在游动。
每天都是同样的工作,每天却有不一样的心情。一成不变的是小站门口那条铁路,每天固定地跑着固定车次的列车,每个车窗里却能看到不同的旅客。下班的时候李瑞峰总喜欢端个椅子坐在线路旁,他也像老师傅一样泡杯茶,看着线路上来来回回的列车,看着上面形形色色的人。每当列车上出现几个漂亮的身影时,他总是心潮澎湃。他想如果能和她们中的任意一位有点故事就好了,他想牵着她的手去大理去泸沽湖去看玉龙雪山去逛丽江古城,他想在雅鲁藏布江旁边为她跳起郭庄,他想在地球上最后的净土稻城亚丁为她建一座爱的花园。
然而他不得不接这个电话,是他的妈妈打来的,她不知道从小在城镇长大的儿子在山里适不适应,她担心脾气不好的儿子会在这里惹出什么事来。最近她总是每天的这个时候给儿子打电话,总是劝慰他有志者事竟成,年轻时吃点苦总是好的。
当外面的洋槐花开始衰败时,山里面的洋槐花才开放,空气中到处浓郁着洋槐花的香甜味。每棵树上聚集着成千上万的蜜蜂,那由远及近的嗡嗡声让人震撼。李瑞峰随意折下一枝,拽了些塞进嘴里那香甜味让人顿时心情舒畅,满嘴的清香从齿间弥漫到心底,如同初恋女友喂自己甜甜的哈根达斯。
天气愈外的蓝空气愈外的清新,不同的山路蜿蜒迤逦向上,让人有曲径通幽之感又有一探究竟的冲动。李瑞峰今天破例没有观望火车,随意地沿着一条山路向上前行。
大约走了五百米左右,有一处人工开辟的平台,四周的几棵大树遮蔽了太阳,向远处望去远远近近的山峰像童话里城堡上的尖顶。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每座山上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守护神,他守护着万千树木芸芸众生,千百万年一直寸步不移矢志不渝的守望着自己的后代。
李瑞峰眼眶突然湿了,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究竟是什么让自己触动他也说不清。就像有时好端端地眼泪却不由自主掉下来,这种事情在大多数人看来就像流星一样,突然却又短暂。我们且认为感动李瑞峰的是博爱的自然吧。
李瑞峰站在人工建造的平台边,往前不远处是笔直的悬崖,如同刀劈过一样。悬崖大约有三百米高,崖上有零星的柏树。他四处望望悬崖底下大约四五百米选的地方有一条弯曲的路,在路的尽头有一户人家。他不确定这是当地的居民还是看守山林的工作人员,他想天天都呆在这里面是不是烦闷的要死。
日头渐渐西斜,山中气温也下降了几度。还没到初夏时节,山中的气候还是有些阴冷。李瑞峰慢慢往半山腰的工区走去,他的心情算不上好但绝对不坏,人嘛平平淡淡才是真,大喜大悲对身体不好。
刚到工区门口,恰巧碰见他的工长林森然,名字听上去有些阴冷,但人是十足的好人。他家就在山里面离工区并不远,每次遇到逢年过节值班,他总会说在哪里不是呆呢,过年过节嘛还不是图个心情,我都五十的人呢还能在线路上过几个春节呢。
其实李瑞峰并不只是因为山里空气好,他留恋这里。只是一想到待他如同自己孩子的工长,总是帮自己干活的师傅们,他有些于心不忍。记得刚来工区时,他一看见脏兮兮的工服,繁重的体力劳动他顿时就想离开,他看见一位老师傅笑嘻嘻地招呼他,亲切的话语让他离开的决心丧失一半。林工长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一样,有天他对李瑞峰说:“小峰啊,吃完饭没事陪师傅走走。”
傍晚的山中升起了一些淡淡的云雾,太阳已经落山,山里的树木明一片暗一片,归巢的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身旁一条小溪流水潺潺。
“怎么样,刚来还习惯吗?”
一想到自己要在这个地方呆一辈子,李瑞峰气的将一块石子踢得好远,他绝望地说道:“先混呗,后面不行让父母给我重新找个工作。”
“父母能管你一辈子吗?”
“那我就应该在这破山里呆一辈子,我才二十四岁,我的青春不想葬送在这里。”
林森然看看天空,远处的山显得更暗了,他的思绪也飘回了三十年前,那个叫三岔河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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