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小心翼翼的了,如同一只刚破壳而出的雏鸟,蒙眬着双眼,不敢有任何过分的动作,就这么谨小慎微,只为了活着。
“自从家里五个人阳性,我妈一堆事情不让我们做,连洗澡都不让,说洗了要命,我都是偷偷洗。”
看到微信群里同事的留言,嘴角扬起,是苦笑还是戏谑?
随即想起最近频发跳出的一个字——苟,“苟且偷生”、“蝇营狗苟”、“苟延残喘”,这些卑鄙得有些肮脏的成语里,是一种“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希望。
希望是什么?是changji:
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
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抛弃你。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鲁迅先生的话又跳了出来,在国人需要慰藉的时候。
二零二二年末的这段日子里,我不想工作,读不进书,更动弹不得。只是把难受的自己困在屋子里,三饱两倒,在不那么难受的时候记下几笔,仅此而已。
对了,我把那几日的日记题为“囚羊记”,只记了四日半,就没记下去了,还是把这些残缺的文字放在这里吧。
囚羊记一
时间倒回昨天下午。中午没睡,感觉嗓子有点痒痒的,搞了一勺龙角散粉,下午还打了一小时乒乓。
到傍晚,感觉愈发不对劲,手脚发冷,估计自己羊了。昨天早上,办公室的同事说不舒服没来,前天我俩在一起办公,还有没戴口罩的时候。躲不过,就勇敢面对吧!打电话给妻子,她倒是很毅然决然,让我搬到主卧隔离,她和球球在外面。
于是昨晚戴着N95回家,直接冲进主卧。一张大床,一个沙发,一间卫生间,一扇窗——囚羊何须大,这样才像家。想着隔壁的爸爸上周羊了,自己搬去酒店住,我这个待遇算是顶级了。妻子还不断嘱托我隔断时间联系一下,怕我自己在房间里烧惊厥了,唉,对这病得有多恐惧啊!
暖水壶、温度计、芬必得一应俱全,前段时间,很多同事朋友陆续羊了,我还给他们送药去,一边送药,一边囤药,三盒芬必得就是附近药店抢到的,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第一晚,感觉一直低烧,起来上了几次厕所,喝了不少水,但没有吃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大概是治疗的药物放在了家里的四个方位,发病时四处搜寻,终于找齐,进而感慨这样四处藏匿药物何其智慧,有药在手和无药可寻相比,那真是太幸运了。这,也是中国人的劣根性吧,梦里想的,不是病魔快消,而是自己囤了药。写下这些,算是留个纪念。
囚羊记二
当一个人不想玩手机时,证明他已经病得挺严重了。
对,第二天就这个感觉,手机放在床边都不想拿起来。
工作、朋友、八卦、娱乐通通丢在一边,就想躺着好受一点。
早上吃了几个饺子,中午拔拉了两口饭,一直低烧,没什么胃口。
午后,蹭着起床的一点劲,测了个抗原,第二条线很淡,但毕竟是羊了。
午睡的时候,双脚一直冰凉,到起床都不暖。下午4点多起来,穿了好厚的衣服,感觉手脚都还是凉的。
5点测了一次体温,烧到39度了,吃一颗退热药吧,让自己舒服一点。
一颗芬必得含500毫克对乙酰氨基酚,退热效果不错,到晚饭时就不发烧了,还出了点汗。
晚饭后,妻子送了艾叶姜水给我泡脚,泡脚后又洗了个热水澡,感觉都还正常。
9点半躺上床,感觉又有点发烧,11点50起来一测,又烧到39了。想着过了4小时,果断又吃了一颗芬必得,一觉睡到早上6点30。
第二天比较痛苦,烧到躺平,无欲无求。
人没电了,手机就不耗电。
手机电量,微信步数,都是关系人健康的晴雨表吧。
感谢妻子的照顾,感谢儿子的安慰,这艰难的第二天。
囚羊记三
今天感觉好多了,手机电量到晚上8点已经不足20%。虽然还有点低烧,偶尔咳痰,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下午还打开电脑完成了一份总结。
也许是一样的毒株,不过每人不一样的感受。
我们一个备课组9个人,到今天还没羊的只有一个。从放开开始,一个大数据的小程序就不断刷新着每个城市的感染率。在深圳感染的第一个高峰(12月20日),我就随大流的羊了。
在一片咩咩声的冬至日,我居然能坐在风窗上喝茶晒太阳,感谢奥密克戎对我的宽宏大量!
今天胃口也很不错,早上吃了面,中午吃了汤圆和炒米粉,晚上吃了几块烧鸭。
妻子很大度,说你想吃啥就吃啥,吃好了就恢复快。
早上和我妻子说想吃卤牛肉,妻子带着球球出门了,到了街上一看,说卤大妈关门了,可能也是员工都阳了撑不住了。
是啊,今天我看盐田大门口的小牛电动老板也发朋友圈说歇业两天。如果说疫情刚开始的暂停是“软暂停”,现在的歇业就是“硬暂停”了。
奥密克戎教会了大家放下执念,在被迫的躺平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
老妈还一再嘱咐我,就算好了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运动,因为她身边就有羊过后运动走了的例子。
在微渺的病毒面前,人哪里还敢说自己强大。
我始终相信新冠是大自然的创造,因为自然需要平衡人类与非人类。
今天又翻起了舒国治的《理想的下午》,真是一个治愈的作家,真是一本治愈的文字。
稍稍好转的这一天,有家人,有暖阳,有热茶。
希望明天能更好一些吧。
囚羊记四
新冠专治各种嘚瑟。
由于昨天觉得自己差不多好了,和同事炫耀了一番,到了今天,感觉又难受了。
不断地流鼻水、咳痰,半天差不多用掉一包纸巾。
而且中午也没睡着,下午整个人晕乎乎的。
囚居一室,看得到每天的朝霞,也看得到每天的落日。
这几日,深圳阳光充沛,把大地的一切照得暖暖的。
但多好的太阳,多暖的下午,拖着病体,也难迈出门半步。
微小至极的冠状病毒,竟能在庞大的躯体里掀起腥风血雨,竟能让整个人类为之改变。
怪不得我的亲友中,会有人对病毒顶礼膜拜,希望病毒给自己留条生路,阿弥陀佛。
囚居的第四日,又消极了一些,继续躺平吧,别嘚瑟。
“囚羊记”只记了四天半就停止了,从“杨过”到“杨康”,整整跨越了一年。
直到今天,羊后的第十四天,嗓子还是不舒服,偶尔咳痰,说“康”可能还为时过早。
昨晚,老妈又一次在微信里提醒我们要注意身体,不要运动,多休息。还告诉我们,三舅姥爷送去抢救了,因为病毒诱发了心肌炎。小姨姥姥和小姨姥爷的情况也很不好,感染后一直咳嗽。
“我羊了一次,感觉比生二胎还遭罪。”年轻的同事尚且这样感慨,更何况那些古稀的老人。
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讣告,感觉这是一个太漫长的冬天。
是的,这个冬天确实很冷。在深圳,我已经穿了一个月的秋裤了;在深圳,我已经把能找出来的厚衣服都穿了一遍;在深圳,我居然也有冷到不想洗澡的时候。
这天气,这世道,什么时候能转暖呢?
昨天,应该是羊后微信步数最多的一天。下午,和妻子绕着宝体走了一圈。滑板少年在浪,遛狗少妇在荡,冬日的阳光寡淡,但好像有了恢复的迹象。
晚饭后,又和妻子出门走了一圈。走到碧海的边缘,看远处楼盘万家灯火,心里又有了点点宽慰。
小心翼翼地活着,苟在家中,吃好睡好,等待春天的到来。
森林里的狗熊、兔子、松鼠,也是这么想的吧。
二零二三的第一篇文字,有那么点丧,又带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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