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学中,有一本台湾的短篇小说集常常被人提及,但在大陆,它显然不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那一批,使得很多人将它排除在必看书籍之外。我第一次看这本书在三年前,今年过年又一次重读,不记得谁说过这样的话:好书是值得重读的书。这本书就算是真正的好书——白先勇先生的《台北人》。
在小说集的开头,白先勇先生放了一首诗:
乌衣巷
——刘禹锡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首诗映射了这批小说的故事背景。14个短篇,描述了一群在乱世中漂流沦落从大陆离开的台北人,故土和过往一样都成了他们回不去的原乡,多年以后,他们已经是中年人或老年人,虽有着值得炫耀的过去,但青春和荣耀已不属于台北,也不属于现在。在不甘与落寞的浸泡下,不可奈何的现在,割舍不下的昨天,在这群人的身体里纠缠,继续上演着过去与当下的悲喜剧。这群人的心境,不禁让人想起一千多年前那首著名的词。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五代 · 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少年人的思想,总是往前进的,只有已老衰的人,才恋恋于以往。”回不去的故国,无法重来的辉煌,看似是离开大陆的那群人的痛,其实何尝不是每个人都要面临的苦。
1文学就是人学,写出了人性,才具有永恒的价值,《台北人》不是一群失意人的自怨自艾,他是人生某一个阶段的纠结与彷徨,涉及到人对今昔、灵肉、生死的认知和态度。
30岁的白先勇仿佛神灵一般,端坐在云端,勾描着世人,充满了悲悯。
30岁写出如此美的文字,如此深的体悟,必有一颗敏感远超常人的心和如缘巨笔。
常常只有简单几句,人物就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不经意的描述中,交代着出身、阅历、品性、心理。不能不让人沉浸到那种心境和生活中去,这些人也就不觉得遥远了,仿佛就是身边人。放开书,环顾四周,身边人仿佛就是书中人。
人物丰满已算不易,映照了人性才见功力。文中人做事、说话、举止、选择又无不妥帖,一切与其本心与本性契合,反映着高尚、天真、世故、软弱的人们,在苦难人生中的无奈和悲凉。高尚与低贱,热情与冷酷,善良与邪恶,优雅与龌龊是可以在一个人的身体中同时存在的,如此和谐,不突兀,不冲突。
《台北人》是一个小说合集,但绝不是14篇小说的集合,它作为一个整体具有非凡意义,不仅是一批人的个人画像,更是众生的生命影像,正因为其带有人性的普遍意义,从微末中见其恢弘,掩卷之后,余音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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