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
我重复着三百六十五天如一日的生活。
到现在,在刚刚踏入零点的这一瞬间,也不过是我来到这世间的第六千多天。
我在想,我究竟是真真切切度过了这六千多天呢,还是说我只过了一天,却重复了六千多遍?
细细想来,人生真的是短暂,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
我没有看过山川峰峦,没有游过江河湖海,没有走过长满青苔的雨巷,没有遇见撑着纸伞撞进我心里的姑娘。我的生活里只有无尽的白色,白色的病房堆满白色的药片,还有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我。
我甚至用刀片划开过自己的手,看一看自己的血是不是白色。
粘稠暗红的液体从苍白的手上流下,白的愈白,红的愈红。我内心划过一丝失落。白血病要是真的会把血变成白色多好。
我曾以为自己是有机会走出病房的。我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我清楚这人间的冷漠。可是当那人跨越了半个中国来到医院打动员针时,我被推进无菌室,无法维持面上的不动声色。我清楚的听见自己内心的狂喜,这种病态的狂喜甚至让我想痛哭流涕跪地感谢,不再在乎自己的形象和尊严。这是一种无声的歇斯底里。
幸运女神总不会眷顾我。我早该知道的。那人在需要的时候来,却我最脆弱的时候转身而去。他怕了,在最后一刻。
医生说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语气悲悯。
我看他一眼,冷静而冷漠。
所以我这十八年的挣扎算什么?
并不是所有黑暗的地方都需要光明,我也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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