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哲学：靠墙座或等于自我封闭？

座位哲学：靠墙座或等于自我封闭？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周遭的这个世界在逐渐变大，像一个气球，膨胀、稀薄，近乎透明。我不怀疑有这样一天，阳光明媚，空气中飘摇着夹带尘埃的光斑，然后“砰”的一声，四散的气球皮砸碎了光斑。

所以，我一直在为这未知一天的到来做准备。

如果问我喜欢低矮的木屋还是高耸的摩天楼，答案是木屋。材质不同使然——木头是生长在泥土中的，浸染朴实、平和的气息，又以其厚度和质感提供充分的安全感；钢筋水泥或者是玻璃讲究平滑，韧性和坚毅的品格早已被打磨得消失殆尽，更何况零星半点的个性？

其实我倒可以将这二者比作分别的人生态度——木屋近乎出世，而玻璃屋类似入世。

这个比喻虽略微牵强，但如果相对缩小“出世”与“入世”而这的概念差距，总算差可比拟。

你所认为的“出世”是怎样的？是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还是佛教信徒远离红尘的避世之举？

如果“出”和“入”能有一个清晰的界线，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世”是很难明确界定的。往大了来看，人活世上，大抵吃喝拉撒与喜怒哀乐，哪里有真正出世的人呢？但若往小了来看，从大的人类世界进入自我世界，人人又都是出神入化的“世外高人”。

那么所谓的“自我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以我个人为例，当我早起与同伴吃完早餐，塞上耳机听歌的那一刻，我就进去了属于我的“自我世界”。又或者说，当我进入一家餐厅，直奔着角落靠墙的位置坐下，我就是在寻找一个“自我世界”。

所以不妨说，“自我世界”的现象在座位选择上可见一斑，我暂时将其称为“座位哲学”。

自我世界是自身建造的，可以封闭也可以开放，可以狭小也可以开阔，因此带有较多的主观性和随机性。当然，这个主观世界是会随着大环境的改变而自动调节的。

如果我身处一个需要开阔身心融入集体的场合，那么自我世界随之开放和扩大，这时候我会选择一个比较显眼、开阔的位置；如果我所在的场合允许自我进行封闭，这时候我又会选择一个偏僻的位置，以此隔绝现世和内心。我认为，墙壁是最坚固可信的依靠。

那么我是否可以就此下结论，选择靠墙座位即是选择自我封闭？显然不可一概而论。

我们回到出发点，从那面墙壁开始说起。假使生活中没有这样一堵墙，仅你现在看到的一个僵硬的字眼，你脑海中最先联想到的是什么？隔绝、厚重，抑或是可靠？我首先想到的是“安全感”。的确，一切因人而异，同一事物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观察面，进而得出不同的结论。

当我身处在两堵墙构成的一个垂直角落里，我的身体至少有两侧得到倚靠，而这两侧的倚靠各自具备不同的作用。侧边的墙壁好比一种支撑，给我一种坚实可靠的安全感；后边的墙壁类似一块后盾，隔绝了我身后的窥视角度，让我随时保持行动的自由，赋予我一种私密独立的安全感。至于两堵墙构成的垂直框架，实际上自然地将现实与自我进行了对半分割——靠墙面贴近自我，其余两面不受束缚，一则便于融入环境，一则旨在洞察现事。

于我来说，墙壁象征对隐私的维护，更体现了对独立活动自由的向往。

当然，不排除很多人选择靠墙座位的原因在于建立一种隔绝的状态。在这里，墙壁的作用无异于一副耳机，或者一个私密的房间。这部分人一旦在座位上坐下，即是向周围人发出信号，自己将在一段时间内处于独立隐蔽的状态，且相应的效果往往不错。

可以说，一旦进入状态，人就会进入主观营造的小世界中，不受外界纷扰影响。

这里提及的“小世界”，恰好与我前文说到的“世界逐渐变大”形成对比。因此，当整个世界变得大而稀薄的时候，人类追求相对狭小封闭的内在世界也就无可非议了。

世界为什么会扩大，源于人类的想象。

当太平洋两岸漂洋过海的漫长路程变成地球仪上点与点之间的航行距离，当思念与问候的时间从一封遥遥无期的信件缩短成一通电话一条简讯，世界看似在缩小，却越发广阔而拥挤了。人在变多，各种汇杂的欲望也在变多，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厌倦了大世界的纷杂缭乱，期望规避烦扰，沉浸到自我的小世界中去。

至于主观创造的小世界，显然更是源于想象，但这种想象却是建立在客观实践的基础上的。就我而言，我是一个热忱于自我世界的理想主义者。

当我靠墙坐下，一半的封闭边缘将我的世界包裹起来，之后内心的起承转合有赖于我的想象。我可以天马行空地进行奇思妙想，但最终我发现，假使我的世界是一只风筝，那么线的一头牢牢固定在现实的土地上。想象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那么势必生活中没有爱情；想象一次惊心动魄的难忘经历，只是因为生活缺乏惊喜……

不难发现，自我世界中的大多数想象，都在现实的基础上与之背道而驰。

所以，当我选择一个靠墙的座位时，并不一定为了自我封闭。有时现实缺少封闭和隐秘，那么反映到自我空间里的就是自由和开放。谁能说一本精彩的小说不是容纳了一整个世界？也许我久久困守在角落一方天地中，思想的双脚早已踏遍大江南北，赏遍尘世繁花。

或许某天，我推开一扇旋转门，所有的光怪陆离投射到地上。我迎面走过人群，或是稀疏，或是熙攘，总之擦身而过后，我径直走向角落，背靠墙壁坐下。当我环顾四周后，各人有个人的狭小天地。

其实无所谓身侧身后有没有这样一堵墙，当我开始沉浸时，心中早已筑起高墙。

许久以后，我不禁怀疑，墙壁是否也有一双窥视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