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还有记忆,远去的时光还能找回……。
幼时的村子和周围大多数村子一样,又和大多数村子不一样。在学校门口有一条宽阔的路,路两旁种着高大的白杨树,每每到初春时节,杨树上会掉落下很多杨絮,那时我总以为杨絮是一种虫子。还记得毛毛猴吗?褐色的有甲的小虫子,有翅膀会飞,但又极易捕捉。在初春的夜晚,那个手电筒可以在家里或者树下轻易捉到它们,放到瓶子里,第二天早上它们就是鸡的美味佳肴了。
在大路的最西侧有一个主席台,高约两米左右,成长方形,每个棱角处都打磨过,似乎还很光滑,最初有毛主席石膏像在上面,后来主席像被搬到学校。空空的主席台也成为我们幼时时常玩耍游戏的地方了。在大路的南侧,正对学校大门口有一排老式起脊的房子,那是一个肉铺,杀猪卖肉的地方。
肉铺的门什么样我真的已不记得,只记得门口有一个用木棍搭成的架子,是用来挂猪肉的,长年累月的被沾满猪油的挂钩摩擦,那架子早已油光发亮。晚上肉铺收摊以后,小伙伴们就会爬到架子上,倒挂或者正挂感觉自己怎么有点像没有卖完的半扇猪肉。
肉铺的后面有一个院子,是杀猪的地方。我们小孩从来不曾进去,对我们来说是个黑暗且神秘的地方。渴望看看里面什么样,从正门几乎是不可能的,门口那只大狗可不是吃素的,猪下水把它喂的变肥体壮野性十足,它只会对主人摇首乞怜,对外人经常会嘶吼加猛扑,要不是有一条大粗链子绑着,不定多少人遭殃。
渴望进到肉铺后面的院子其实就是想看看杀猪的场面。本人还是有幸看到了一次。那天,和小伙伴在路边玩耍,听到肉铺门口猪撕心裂肺的哀嚎不止,夹杂的还有那只狗狂野的爆叫声。我们赶快跑过去看,一头大肥猪被一个架子车拉到门口,猪蹄被绳子捆扎着,肉铺老板和另外几个人正在把猪从架子车上往下拉。猪似乎意识到不妙,挣扎着不肯下车。无奈几个人身强力壮,强行抓腿抓头抓一切好抓的地方把猪拉下车并抬到肉铺的后院里。
一个小伙伴对我们大喊一声看杀猪。随后就狂奔到肉铺东面的面粉厂里。我们也赶快跟过去,在面粉厂里面的西北角有道内墙正好是肉铺后院的围墙,墙外还有一棵老榆树,那个小伙伴借助榆树很快就爬上墙头,我们也效仿他,小伙伴们一个个都坐在墙头可以很仔细的看到里面的情景。
待宰的可怜的猪已经被抬到了后院,在地上不停的嚎叫,抬猪的人有些累了,都在大口喘气。老板说好了,抬到桌子上。大家七手八脚的把猪给抬到一个油腻不堪的大桌子上。老板从架子上拿过一把刀和一个杠刀的叫不上名的东西,把手里的刀象征性的在那个东西上磨了两下,对其中一个人说拿盆,又对另外两个人说安好。一切就绪,老板似乎还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那眉眼似乎充满了善意,又似乎满是不屑,还好像有种不可一世的神气。突然,他手里紧握的刀对着嚎叫不止的猪的脖子处飞快的捅了过去,猪血从猪脖子里如泉水喷涌正好流到之前准备好的盆中。猪先是拼命抽搐,而后是喘气,再就是不再动弹。那一刻感觉有种东西堵在喉咙,想叫却叫不出来,身体在莫名的颤抖,那是一种恐惧,对生命即逝的一种恐惧,尽管它只是一头猪。
后来,屠夫们具体对猪都做了什么都恍惚了,只知道我们再回到肉铺前面的时候,架子上挂了半扇猪肉,架子下面有一盆猪血,有一盆下水,还有一个眯着眼似乎满是笑意的猪头。
那天晚上我发烧了,做了一夜的噩梦,眼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仍然是那个满脸笑意的猪头……。
从此以后,卖肉的老板成了我最恐惧的人,见到他时我都远远的走开。尽管有时候他也会很慈祥的对我们小伙伴开开玩笑,但在我内心挥之不去的仍是他杀猪前看我时的那种不屑的眼神,还有杀猪时面部瞬间的狰狞。
后来,肉铺及肉铺两旁的房子都拆了,大路两旁的白杨树也全部伐掉了。肉铺后面建成了村人俗称的老年宫了。初春时节再也没有捉过毛毛猴了,杨絮飘落的场景只能在回忆里出现了。人到中年的我没有搞明白,我们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呢?
对了,那个肉铺的老板姓郭,前几日还见到他了。年龄大了,拄着拐杖,步履缓慢行走在那条面目全非的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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