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发虚,涔涔冒冷汗,一会儿昏睡,一会儿清醒。闫阿姨拉上蓝地碎花厚窗帘,只留下条缝隙。她眯着眼,凉凉的月光从窗帘缝隙爬进,挠着她的脸,从眉梢到下巴,有着尖锐而细微的痛,好似几十年琐碎凌乱的记忆,此刻都顺着月光涌来。她想赶走记忆,但它们不投降,继续缠绕她。她仿佛看到,三十年前那个春夜,项有槐去国外访学,她发高烧,但还强撑着,戴着口罩,照顾两个孩子。她在卧室瓷砖地摔了一跤,满嘴是血,差点死过去,莉莉和项诚,一边抓着她的一只手,悲悲戚戚地哭着说,妈妈,不要死,我们照顾好你……
她侧耳听去,屋檐挂角处,楼下的梧桐枝,响着“呜呜”风声,几只小区流浪猫,肆无忌惮地应和着,发出惨厉炽热的呻吟。屋里一切都是暗的,只有窗帘缝隙,还透着微微光亮,一张四方床,两个床头橱,一个棕色大衣柜,默默立在身旁,仿佛在为她哀悼。她站起,踱到窗边,只见墨绿色夜空,一轮金黄发亮的圆月,恶狠狠地瞪着她。突兀而来的月明,似乎引动了身体内的潮汐,她模糊感到,有个鸽子蛋大小的东西,咬在她的子宫,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地吐纳着、生长着,等待盛开的绚烂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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