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去世已经二十年了,这个世界上最宠爱我宠爱到溺爱护短的老人在他最引为自豪的外孙辞掉银行工作那年,忧心忡忡地去了天堂。是的,这位一辈子胆小怕事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的老人一定去了天堂,就像福克纳悼念一位善良的邻居大妈时候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天堂,姥爷一定是最有资格去那里的人。
这是姥爷故去后,我写的一篇纪念散文的开头。写了二十年,只写了这么几句。每次拿起笔,都觉得语言的苍白,无力表达我对姥爷的怀念。所以,一次次放下笔。
四月的正午,站在四楼的窗前,我再一次看到了我的姥爷,他穿着那种乡下老人喜欢穿着的府绸汗衫,眯缝着老人的眼睛,打量着四周青青的大野,在一条乡间小路上,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哦,不应该是蹒跚的步履,姥爷直到八十岁,依旧是那样的精神矍铄,步履细碎而安稳……
四年前的一个中午,我这样地想起了我的姥爷,我想把纪念存留下来;四年后的这个中午,我在阳光照耀的阳台上抽烟,再一次想起了我的姥爷……
一位几乎是自私地溺爱着的老人
我的姥爷,那个最宠爱我的人,在四年前离去了,至今,我依然执着地相信,我的姥爷,这个慈祥的老人,这个胆小怕事的老人,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活着,他老人家在等着我,等着他最宠爱的笨外孙,会骑着高头大马,会开着豪华的轿车,得意洋洋地衣锦还乡,接他到北京,到武汉,到那些他想去的地方旅游……姥爷说,他最想去的地方是开封相国寺,他要到那里看看包青天,看看那里的菊花……
我感谢我的父母长辈,他们几乎没有向我们这些晚辈谈起姥爷当年在文革中的遭遇,也许,亲人的悲哀遭遇带来的羞愧让他们缄口,但我慢慢看到,更多的是他们的善良,他们那种姥爷遗传给他们的息事宁人的忍受,他们不希望他们的后代和那些人的后代因此结仇。冤仇宜解不宜结的古训,早已成为他们生存的基本理念。
然而,当我们这些善良的人们原谅了那些恶人和他们的后代,没有在我们辉煌的时代收拾他们,哪怕是言语上奚落他们,他们和他们的后代却在得势的时候,变本加厉地戕害我们!
我已经因醉酒而丧失了意识的怀念里,姥爷和那些舅舅们一起,缓缓地走来,安慰我,把醉酒后躺倒在大街上的我抬回家中,然后,在床边咳声叹气……
我童年少年时期的安逸其实是姥爷这个家族族长带来的护佑,这种护佑随着他老人家的离去而不再,我那些当了官发个财的表亲们,逢年过节我们家院子里亲情的热热闹闹,随着姥爷的故去,随着我们家庭的没落而很快消失在岁月深处,我也因此认识到了人性的弱点人性的丑陋是多么恐怖……
无数次从梦中惊醒,看到姥爷正站在我的眼前,唠叨着,嘱咐我盖好被子……
“姥爷!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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