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五十岁的人生阶梯上,回望来时的路,寻找童年的足音。我扣问自己的心,我的童年幸福快乐吗?
是的,童年,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美好时光。
那双小白鞋,我记不得它最后离开我去了哪里,也许它早已经化做尘埃。但它干净洁白的样子一直藏在我心里的。在学校过的第一个儿童节 ,我的角色是全校活动舞台上的报幕员,是班级少儿合唱团的指挥,是舞蹈队的一员。白衬衣,蓝色裤,白球鞋,胸前系着鲜艳的红领巾,是学校儿童节活动着装的统一标配。学校提前一个月就告知我们要自己准备服装。白衬衣姐姐有的,虽我穿大了一些,但还能合穿。蓝裤子是母亲用她存留的蓝色阴单布一针一线亲自给缝制的,但白球鞋,可把母亲给难住了,她实在是想不了办法自己做出一双白球鞋来。眼看儿童节要到了,白球鞋还没着落,我心里暗暗着急。
儿童节前一天,母亲喜笑颜开的,她背剪的双手朝前一伸,一双崭新洁白的球鞋,就跳到她的掌心,闪闪发光一样。我高兴坏了,意外的幸福,让我跳起来尖叫着又哭又笑,一下子,我的自信心和虚荣心都涨得满满的。那次,我在儿童节舞台上表现极佳,得了三张奖状,一盒五彩缤纷的糖果,我兴高采烈地带着它们回家的时候,迎接我的是小狗斑斑。我轻轻推开门,见母亲趴在堂屋的饭桌上睡着了。
后来我才晓得,母亲为了给我买这双小白鞋,每天天没亮就起床去割青草,晒干后背到四五里外的奶牛场去卖,差不多忙了一个月 ,终于凑够了十元钱,给我买了这双鞋。母亲特意买大一个尺码,拴鞋带是不会松。
这双鞋我平时是舍不得穿的,只有学校要求的时候才穿,随着我的成长,已经装不下我的脚了,但一直陪同我到小学毕业。每当我看到自己有些曲拐的双脚大拇指,我就想起那双小白鞋,想起我的母亲,我的童年。
越不容易得到的,才越懂得珍惜。一颗懂得感恩, 懂得珍惜的心,是幸福的。
物质贫乏的年代,能吃上一个鸡蛋,确实是无比幸福的事情。
一听到母鸡在房后屋檐下拉着长长的声音唱着“戈—多—戈—多”,通知我捡鸡蛋的时候,我马上放下铅笔,迫不及待地奔向柴垛下的鸡窝。拨开柴草,有时一个,有时两个,有时甚至有三个圆溜溜的褐黄色鸡蛋躺在圆润的草窝里,那情景让人眼睛总是亮亮的,心里总是欢喜的。伸手一摸,那鸡蛋还带着母鸡身上的体温,光光滑滑,温温暖暖。
把收集到的鸡蛋,放在一个装有米糠的篮子里,每天都数一数,每天增加的数量,就像每天增加一点幸福感一样,从手里传遍全身。心里盘算着,凑够二十个,就可以卖了换钱了,可以交学费,可以打酱油,可以买一块丁丁糖了。
最值得期待的,是过生日。每个儿女过生日,母亲记农历十分清楚,自己再舍不得吃,也舍得一定要在儿女生日那天煮一个白水鸡蛋吃,预示着从生日这天起,又是圆圆满满,顺顺溜溜,健健康康成长的一年。
母亲七十大寿的时候,我们姊妹聚集给母亲庆祝生日,我才坦白了埋藏心里多年,一个小时候的秘密。一次放学回家, 割了牛草,扫了地,查询了鸡窝。煮晚饭的时候,我偷偷地在米锅里煮了一个鸡蛋,一个人偷偷地吃掉。那时,鸡蛋的香,实在太诱人了,心里疯长的对食物的欲望,让我一直不敢光明正大地吃啊。母亲听后哈哈大笑,说她那时见鸡蛋少了,其实心里有数,心里明白是我偷吃了,她只是装糊涂而已。姊妹些都打趣说我好吃好自私,怪不得比哪个都长得胖,原来是从小就偷吃鸡蛋,营养过剩了。我羞愧得无地自容,红着脸说,就一个而已。不好意思地埋头到母亲的怀里,仿佛还是那个十岁小女孩。有母亲的呵护,那一刻,是真的好幸福啊!
童年的幸福,还有和村里伙伴一起割牛草,一起跳绳,一起上学放学,一起交换小人书看,一起围一圈讲各种鬼怪民间故事的欢乐。小卫是我最好的朋友,同村,她比我大一岁,读书比我高一个年级。我们特别投缘,上学放学都形影不离。她的家境是村里最好的,因此她常常私自偷偷给我带一块冰糖,一块饼干,或者一个烤红薯,或者一个苹果,悄悄塞给我。我高中毕业那年,小卫刚十九岁,突然就听说她嫁人了,她结婚想请我参加,但她的父母却没同意。
结婚,多美好的字眼!多美好幸福的生活!!我在默默地祝福小卫幸福的同时,心里却是空荡荡的。此后一晃三十年,我再已没有见过她。
小卫,亲爱的小卫,如今我们都五十岁了,我依然清楚地记得你清秀的模样,记得我们童年在一起玩耍欢乐的点点滴滴。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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