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海棠无香
七岁前跟母亲生活的记忆寥寥无几,印象最深的几件事,都跟灯光有关。乡下常常停电,母亲会把蜡烛插在啤酒瓶上,五六岁的我端着啤酒瓶,从西厢房到堂屋,再从堂屋到厨房,她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看着自己和母亲的影子,在烛光里忽大忽小。
大概从小就是个比较敏感而仔细的孩子,我很早就观察到,烛光里的影子会随着蜡烛与人的距离而变化,没有人告诉我原因,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干脆就不再去想。
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把胳膊伸远一点,又收回来,看母亲的影子变小,又变大;看蜡烛的眼泪静静流淌在跳跃的火苗里,淌出来的蜡泪,摸起来暖暖的,软软的,还有一股奇特的味道。
父亲在县城当厨师,我不知道他多久回家一次,因为他常常凌晨下班才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清晨又早早地离开。唯一的记忆,是我7岁开始读书那年。大概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那天没有停电,西厢房里灯泡很亮,妈妈在屋里忙碌,弟弟和我站在床上,把新学的舞蹈跳给爸爸看:“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爸爸笑的合不拢嘴,妈妈似乎也在笑。
印象中父亲骑自行车特别帅,他扶着那辆前面有梁的洋车子(自行车),站在车子左侧,左脚踏上踏板,右脚一蹬地,车子就向前滑起来,这时父亲很帅气地把右腿抬起,迈过自行车后座,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我常常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这样,酷酷地骑车飞驰呢?
所以六岁那年,自己偷偷学骑车,结果连人带车一头载进马路边的水沟里。水沟里没有水,长满了野草。我记得自己磕掉了两颗门牙,站在沟里哭,后来把整个村子都惊动了。打那时起,有近一年的时间,我都不敢再碰自行车。
虽然不会骑,但坐在父亲自行车后座上飞驰的机会还是有不少的。
那时候乡间的小路,没有铺上柏油,下雨时会泥泞不堪,天晴时又会尘土飞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父亲骑车时往地上吐的痰,好像会随着我们的自行车走一段路程,直到落地时才停下来,痰的四周溅起尘土,瞬间被包裹成椭圆形的一团,我急急往后看,直到那椭圆形的一坨消失在视野里。
我不知道那是由于惯性的缘故,也没有途径可问。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搞清楚原因,坐在父亲自行车后座的我,都会不断地往地上吐唾沫,看唾沫随着自行车行走一段时间,小脑袋里不停的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唾沫不是直接落在我吐的地方,而是要跟着车子走一段才落在地上呢?
记忆像一部没有声音的黑白电影,后来的岁月里,我常常回忆起那些神奇的画面,在求学的过程中,慢慢理解了那些,在年幼时认为不可思议的生活现象。
有人说,小孩子的世界既简单又复杂,他们有能耐把简单的事情抽丝剥茧,看到最本真的东西,只是他们不懂描述,深以为然。
2016-5-17 拥翠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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