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威王八年(前371),楚国大举入侵齐国,齐王派淳于髡(读kūn)到赵国去搬救兵。淳于髡带着齐王给赵王的厚礼黄金千镒(一镒等于二十四两)、白璧十双、车百辆去赵国,赵王慷慨地派出十万精兵及一千辆重型战车支援齐国。这样一来,楚国知道战胜齐国不易,便不战而退。
危险解除,齐王很高兴,在后宫大摆宴席,庆祝胜利。当然,主要是为了赏赐淳于髡这个功臣。不过,这个齐威王好长夜之饮是出了名的——
(齐威王)好为淫乐长夜之饮,沈湎不治,委政卿大夫。百官荒乱,诸侯并侵,国且危亡,在于旦暮,左右莫敢谏。
齐威王喜欢奢靡的享乐生活,经常把国政甩给政卿大臣不闻不问,而自己则组织群臣、姬妾宫女通宵宴饮聚会。上行下效,百官自然也不务正业。诸侯见齐国这样,纷纷侵扰齐国,齐国危在旦夕,可是却没有人敢劝谏。
淳于髡早就想找个机会劝劝齐威王,让他改了这个毛病。这回机会来了!
淳于髡出身低贱,是个上门女婿;个子矮小,其貌不扬。但他有个长处,是特别能言善辩,而且喜欢用隐语作比喻。往往在不知不觉间,让帝王悟到道理,接受建议,改正错误。
在宴席上,齐威王问淳于髡:“先生喝多少酒才能醉呢?”
淳于髡答:“臣有时喝一斗酒就醉了,有时喝一石酒才醉。”“这又是为何?”
淳于髡于是说了一大堆理由:“大王赐酒给我,行酒令之官在前,负责监督的御史在后,我战战惊惊地喝,不到一斗就醉了;如果是父亲的朋友来家中作客,我作为晚辈侍酒于前,不时地受命起身敬酒,饮不过两斗就醉了;如果久别的朋友见面了,把酒言欢,边喝边讲他乡故事、诉分别之苦,那么,喝五六斗也就醉了;如果乡里举行宴会,男男女女杂坐在一起,互相猜酒行令,偶尔地男女之间拉拉手、眉目传传情也不禁止,现场有丢掉簪子的,有丢掉耳环的,个个不修边幅,不嗔不怪,这种情况下,我即使喝八斗,十次中不过醉二三次而已;如果从日中一直喝到日落,宴会将近尾声,大家已分不清哪个是谁的杯子,男女同席,鞋子扔了一地,堂上的灯也灭了,女人的衣衫也解开了,能闻到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这个时候,我最高兴,可以喝上一斗酒。”
听罢淳于髡的话,齐威王若有所思。在这空当,淳于髡给自己的陈述作了一个小结,他说——
“酒极则乱,乐极生悲;万事尽然。言不可极,极之而衰。”
一个人酒喝到极点,他的行为就会淫乱;快乐到了极点,就会有悲伤的事情发生。这是常理,万事都是这样。所以一个人话不能说得太满,而说得太满,就容易“说嘴打嘴”。
“原来这老家伙是想劝谏我少搞长夜之饮啊!看来人们说他善于用隐语,果然不虚。”齐威王心中这样想,嘴上连连称“善”。从此以后,齐威王 “罢长夜之饮”,不再通宵达旦地组织这种宴会,并让淳于髡担任专门负责接待工作的“主客”。这样一来,只要宗室举办宴会,淳于髡都要在场,以防止过度饮酒有失礼节的情况发生。
齐威王好长夜之饮是出了名的,比他更出名的是商纣王。纣王可谓千古第一荒淫帝王。他好淫乐,“大聚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luǒ,同“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不仅如此,他还穷奢极欲,拿天下的财富供其一人挥霍。微子数次劝谏,纣王当作耳旁风,微子只好逃走了;比干强谏,被纣王残忍地剖心;箕子担心大祸及身,只好装疯卖傻,但仍被纣王囚禁。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纣王的淫暴终于导致武王的讨伐。“纣走入,登鹿台,衣其宝玉衣,赴火而死”,头卢被挂在大白旗上。
酒是美好之物。古往今来,无数才子佳人、文人墨客、将帅豪杰,无不对酒情有独钟,甚至有人“不可一日无此君”。酒是最好的催化剂,催生了杀敌报国的豪情——醉卧沙场君莫笑;催生了千古诗意——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摧生了刻骨铭心的情思——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酒也是不祥之物。历史上多少人因酒乱性、失德,甚至因酒而失国、误身,引发了无数家国悲剧。然而,酒是无罪的。有罪的只是喝酒无度的人。不可否认,经过千年流传,酒这种特殊液体已经从单一的“饮品”发展成为一种文化,一种人际交往的媒介,一种情感交流的载体。小到个人生活,家庭聚会,婚丧嫁娶,大到商务活动、国事外交,都离不开酒。既然不可一日无此君,那么,把握好饮酒的度就显得十分必要了。其实,不惟饮酒是这样,人生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超过了一定的限度,就会走向事物的反面。人生之要,在于把握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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