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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抚摸着旧墙壁上的凹痕,记忆被拉回到童年的时光里。我已经从这小屋里搬出来太久了,久到这小屋如今已然变成一间老屋了罢。至于详细的时日,我早就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八岁左右的年纪,那个伴有蝉鸣的夏夜,再回去时,已是二十三岁的青年,依旧是那个伴有蝉鸣的夏夜。只是稚嫩亦随着那段时间一起,留在了八岁那年。
泪水不自觉从眼角里淌出来,噙满整个眼眶,最后,如洪水决堤般止不住地向外流淌,我能做的,只不过拿出裤兜里的纸巾来拭去滑出心灵之窗的珍珠,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老屋的墙壁上原本贴着的十来张奖状全都被摘了下来——在我离开它的那个夜晚。只留下一些胶水的痕迹来述说我们在一起的曾经,那也是我和它们相识过的唯一证明,就像古代城墙毁于战火之后留在今天这个时代的残垣断壁,破败的景象映射出过往的繁荣。它们也是我所留恋的儿时的学堂所有我存在过的时光里唯一的证据,只可惜它们没有成为考古学的目标,亦只有我才记得它们罢了。同历史上无数人的回忆一样,我的回忆也在历史的轮摆里被碾得粉碎,然后被时代的风吹到一片无尽的花海——于记忆的主人而言。于这千万年的过往云烟,只不过蜉蝣般微渺。
它们的存在——那些奖状留下来的发黄的痕迹,就好似我的童年一般一点点地消失在微风拂过脸颊时的岁月荏苒之中。不像那秋天里变黄的落叶,年复一年地演绎着季节的落幕,让人们在每年相同的一段时间里都可以回味和重温心灵的旋律,只可惜,很多人没有发觉的是,每次的回味中总会多些或少些什么,相较于以前的此时。
这儿时记忆里的雪白,经过这么多个年头的洗礼以后已变得微微泛黄,不见了记忆中的鲜亮。那些黑色的“游丝”镶嵌在雪白的回忆里,烙印在墙上,带着岁月的沧桑一起,闯进我的童年。好在有五彩的光芒依旧闪耀——五彩的粉笔留下的涂鸦拼尽全力为我守护好这最后一片净土。只可惜,它们所能留下的童年碎片也同时光和那些漆黑的“游丝”一起黯淡了去......
不过我依旧想要将它们分享出去,墙上所饱含着的属于我的那一份童年。
那墙上:
有绿色粉笔画的大树,红色粉笔画的果子,兴许是苹果——它们毫无规律地散乱在绿色粉笔勾勒出的大树上,甜美的香味也由此在脑海的深处迸发,在心灵里荡漾开去,同那甘露滴入泉水的一刹那般,在灵魂上荡出阵阵涟漪。还有白色粉笔写下的爱意,为了不被大人轻易发现我的心思,或是在带着那个喜欢的女孩儿参观我的画时不被察觉,在白色的墙上留下白色的痕迹来,也算是天才的想法了。兴许这些小小的心思早就被大人或是那个女孩儿察觉,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不过就连这童年的爱恋也没有逃过岁月的洗涤,那浅黄的墙壁最终还是衬托出粉笔淡淡的轮廓,露出女孩儿的名字来——那个连我都快忘记的名字。
除了这些,墙上还有用粉色粉笔画出的可爱动物们,有可爱的小猫,乖巧的小狗,笨拙的大象和傻乎乎的长颈鹿。得亏我还能将它们挨个认出来,或许如今我内心的深处,依然还住着童年的自己罢。又或是不止童年的自己,还有少年时的自己以及其他各个成长阶段中不同的自己。小时候的我还将蓝色粉笔化作机器人,它们有四方的脑袋和四方的五官,最后用特别明亮的黄色将它们点亮,成为于我儿时而言独一无二的佳作来。
从粉笔画里走出来,对它们的介绍也到此为止。尽管我不是很愿意这样做,但留给我用于遐想和发呆的时间着实不算多了。更何况墙上除了这些粉笔画以外,还有在我身旁不远处一直默默等待着我,同墙壁融为一体的窗户——因为是嵌在墙里的,我们似乎总是忘记它的存在,只把它看作观察风景时的必然道具,却忘记它存在本身这件事。
这窗棂,在我看来,好似老屋的眼睛,带着幼年的我自己探索屋外的世界。它的窗框蓝得可爱,是天空的颜色。于它的世界里,天空中夹杂着天空!那夹杂的天空里,不仅有大树,有白云,有其他的砖瓦房,还有犬吠,有鸟鸣,有风声,有雨声......它藏着四季更替,含着万物自然。当然,最重要的是,从窗户这边到那边,被一条小路贯穿,那是通向后山的路——如今被水泥淹没了原本幽黄的泥土——连这最后的童年也没有逃过时代发展的悲惋!于我,还剩下多少纯真和想象呢?
我走出小屋去,寻着记忆里的老槐树去。每年春天大概四五月份,那雪白的蝴蝶全都挂上老槐树纤细的枝丫,在风中起舞,翩翩于我每个想起童年的梦里,用这花香沏一壶茶,品尝成年后童年的回甘。冒着回忆的小雨,我踏着水泥灌注的童年小路去寻它,这路啊,少了泥泞的喧闹却换来水泥的喧嚣,无尽的感伤涌上心头。如今的它还好吗?也会同这路一起陨落吗?我在记忆里焦急地寻找,可无论我如何去找寻,如何去探索,那老槐树却怎么也找不见了。怀着落寞的希望,我向再深一些的地方走去,映入眼帘的不是老槐树,而是一大片由水泥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填平的一块空地——那里原本是一片不小的池塘。
小时候,每个夏天,我都会在父亲的陪同下到这个小池塘抓蝌蚪,它们黑黑的小圆脑袋和插在头上一直摇摆着的尾巴还在我的心海中游荡着,哗哗的水流声伴着一点鱼腥味窜进我的鼻腔,构筑起我与童年相识的桥梁。可是,就在今天,这座填满我纯真童年的桥倒了,摔得个稀巴烂!时代的发展将多少人的儿时抹去,硬塞给我们所谓的成熟和人情冷暖。于我,这最后的童真也被无情地夺走了去。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老屋也将被推平,记忆里的红砖黑瓦连同上面的爬山虎和青苔一起,都将随着水泥和钢筋的碾压而全部逝去。
我甘心吗?或许是不甘心的,可又能做什么呢?我只能不停地写,用这单薄的文字记录下我所走过年华里的沧海桑田。名为时代的巨兽杀死了每一个人的过去,追赶着我们奔向未来。前进始终在前进着,但那向前的脚步是否可以慢一些,慢到我能不那么仓促地记录下这时光就好!
写到这,我似乎又闻到那老槐树的花香从我所书写的扉页里缓缓飘出,温柔了心灵,点光亮了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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