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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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趟老公的老家！当我们的车开到门口的时候，那条大黄狗仅仅叫了一声，确定是家里人后，一边懒洋洋的向我的老公摇尾巴，一边还时不时怀疑的看着我。

      一大早出来到家周围转一圈的公公看到了我们的车，快步往回走。我开玩笑说，公公这是查看他一辈子的家业。诺大的家静悄悄的，在冬土被冻的翻烂的院子里，从一间侧房到老厨房踩出了一条窄窄的光滑的小道，这条小道诉说着公公婆婆一日的生活轨迹。也道出了这个小院的冷清和孤独。

    初春真是个春寒料峭的季节，从车上一下来，我就冷的发抖，跑进婆婆的住房，房子还是打扫得那么一尘不染，但是冰冷的很。婆婆听到有人走动，从厨房里出来了，看到我，她赶紧对我说：“房子里面冷，你来站到正房门口晒太阳，这里比较暖和”经过正房门口时，我不经意的看了看，房子里也是很整洁，无论是客厅的床还是套间的炕，一律用油布罩着。很显然自过年我们回来住过后就再没人住。不过来自这房间的严肃还是那么记忆犹新。

    在这个四胡同院里，这间正房是老公爷爷的住房，那也是之前这个家最严肃的地方。记得我和老公结婚之前第一次去他家，在这个房间里拜见了他的爷爷，一位很严厉的老先生，他写的一手好字。饭前我在这里的脸盆洗了手，随手就要把水倒掉，老公赶紧接过去，弯下腰，把水均匀的洒在地上，然后把盆子放回了架子上，向我指了指脸盆，我不明白什么意思，老公悄悄告诉我，洗脸盆的底部印有花，摆放脸盆时必须保证这个花正。这么严肃，这真的惊到了我这个从来就不注意细节的人。结婚以后每次回家，都必须先进这个房间向他的爷爷问好，然后得虚心听老爷爷的教诲。每每这个时候，老公就会从门后面取出两个小板凳，自己一个，给我一个，端坐在爷爷对面，也就是门后面，爷爷就端坐在正堂：你们两个不要打学生，要好好给娃娃教书……任凭我们肚子怎么咕咕叫，任凭婆婆的饭菜热了又热，这个会不结束，不敢开饭。我都不明白放着好好的沙发都不让坐，干嘛坐在这么一个小板凳上，压的我的屁股疼。我没见过我的亲爷爷，在我的心里我缺失着一份来自爷爷的爱，所以我一直很羡慕别人家的爷爷，特别渴望有个爷爷，而且在我的影响里，爷爷就是那种特和蔼可亲特疼爱孙子的老人，可是老公的爷爷颠覆了我所有的想象。

    老公的爷爷从教三十年，教出了很多大人物，听说他的七十岁大寿就是他的学生组织给他过的。我们周边好多重要单位的门牌都是爷爷写的，前来拜访他写字的人也特别多。所以爷爷喜欢有本事的人，他后来听说我学教的好，就很高兴，然后对我就和蔼多了。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他没胃口，婆婆做好了饭，就没人敢给他端进去，只有我端进去他才肯吃。一晃这个正房的主人离开我们已近十年了。看到他之前写字的那张桌子，哪些毛笔，还有那个装墨的罐子，真的很心酸！人不如物长久！

    婆婆回到厨房给老公公做饭了，公公把烧好的开水灌到水壶里，然后把水壶提到了他和婆婆的住房，在这个家，这就是俩老人的生活。我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晒太阳，看着老公把车上拉回来的不用的东西，不穿的衣服搬进库房。是啊，这个老家，就是把孩子们一个个养大，放飞！剩下俩老人守着这个家，守着那份温热！看着孩子们淘汰回来的孙子们的小衣服小鞋子，念叨着孙子们的乖，然后盼到过年的日子里归来的孩儿们。我们每次离开，就会带婆婆送的土鸡蛋，一点绿菜，各类五谷杂粮，还有她老人家亲手烙的干粮，在城市工作累了，吃上一口这样的干粮，来自一份亲人的爱和温暖足以疗伤。而且这样的愈合可以成为习惯，每每老公回家，我就得问婆婆给我带啥好吃的了！这就是老家的魅力！

    比起老公的老家，我的老家更加的荒凉和孤独！

    今天是爸爸二周年的祭日，我和老公回到了我的老家。这个家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人守着了。记得二十多年前，哥哥把父母要接到大城市去生活，在离开这个老家的时候，我们姊妹们都有一种愉悦感：父母终于熬出来了，我们的苦日子结束了。然而就在给门上锁的时候，我平生第一次看到了父亲挂在脸上的泪。后来的二十几年，每年的清明节，还有十月一，在这两个特殊的日子里，我就作为我们张家的后辈代表和老公回来给老先人们烧纸送寒衣，作为纪念。每次回来就看到的是那把锈了的锁，绣了的铁门，和透过门缝看到的满院半人高的荒草。还有逐渐瘦了的家，踩在脚下的落叶，还有那曾经供养了我们的馋嘴，如今一年更比一年衰老的杏树，秃顶的桑树！这就是我对我的老家这二十多年的全部。真正再次开启这把锁，踏进这个家门的时候是前年父亲病重的时候，哥哥把父亲送回了老家，我们姊妹们，所有的孩子们都回来了，我用心的打扫了卫生，清理了家里的尘土，烧了炕，父亲躺在这个热炕上，看着家，看着我们，然后离去。这次他老人家没有流眼泪。在这里我们撕心裂肺的送走了父亲。然后就是一周一次回家的祭奠，还有过年时候回来守着父亲的灵牌一起守岁，去年的今天回来给父亲过了一周年纪念日。每次回家，在一大把长的几乎相同的钥匙中，每开一个门，我都是凭感觉胡乱挑一个，奇怪的是一开一个准，我觉得这是养我二十多年的老家，他认识我这个归来的孩子。我的老家就这样只是一个符号和剩下完全的纪念。

    老家承载着我们的成长，我们的喜怒哀乐！看着我们渐行渐远，然后慢慢的老去。我们可以不再怀念，不再留恋，但是只要你触碰到他，哪怕是一柸黄土，我们都足以亲切，足以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