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5...”我盯着电梯右上角不断跳动的数字,心里叹了口气。又是10点半,这几天的学习任务极为紧张,一周五天有三天是安排了晚课,余下的两天往往都是夜班。今天值的是主班,忙到上课时间点才将诸事处理,匆忙赶来上课还差点迟了到。
“叮...”电梯到达一楼,我走出电梯往左拐,一条已经走了数月的路,竟因为今天下起的蒙蒙细雨而突然显现出来一丝陌生。我一边思索着如何提高工作效率,一边自然而然的用手指感受这夜晚的雨。忘了去年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手指的精细触觉非常灵敏,普通人食指指腹能够准确感知2mm的差距。雨滴落在指尖,突然感觉一切又熟悉起来了。唔,好巧不巧,今天没带伞。不过也不妨碍什么,我扣上外套的扣子,走入雨中。
现在已经是11月份,正值深秋时节,往年都是干燥的时候。虽然已经有四年没有回来c市,但这里的气候我是无论如何都记得的。天气预报说未来半月有雨,奇也怪哉。
医院从来都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我从内科楼出来,看见楼前空地的大树下坐了几个人,仿佛自家后院般闲适自在,也不恼这雨。我抿嘴一笑,他们倒也自得乐趣,想必家中病人病情都是很轻的。再穿过外科楼,往左一拐,我从一条小道拐出了医院。
租的房子距离医院不远,走过一条街就是。我现在走在地下通道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今天的地下通道格外冷清。以往,总会有几个流浪汉睡在某个转角,或者有些小商贩晚间还未收摊,我通常会在这时买些水果回去,再者,还有一些同我一样刚下课的人,只不过,他们大概还是初高中的孩子。
今夜,这里空无一人。
“哒,哒,哒...”听着鞋面撞击地面的声音,我的心不由得多了一丝安慰,虽然是自己的脚步声,总好过只有自己愈发接近200的心率陪伴。说来也好笑,年少时,我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夜半十二点的时候,滚上床,点开诸如“咒怨”“山村老尸”一类的恐怖片,就着薯片开吃。现在,年纪愈发大了,胆子倒是小了。竟然在这空荡荡的通道里,品尝出一丝类似于害怕的味道,连带着吹进来的风似乎都阴冷起来。心里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要赶紧离开这里才好。
“哒,哒,哒...”
!!!
这不是我的脚步声!身后有人!!
是谁?!
不知道此刻从哪里来的勇气,我竟然转过了身。可惜身后陪伴我的只有阴冷的寒风。最近一周走过这个地下通道的时候,一直有这种感觉,有人跟着我。可每次回头都是普通的路人而已,连续几晚,我都不曾见过相同的面孔。今晚意外的脚步声,让这种被人跟踪监视的不适感更加明显起来。但是,又确确实实是没有人的,地下通道很空,根本没有藏身之所。我开始疑惑起来,那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莫不是最近压力真的太大开始神经质起来了?从小自诩沐浴在唯物主义下的我也不得不用马列主义武装自己快步走向通道出口。世界的本原是物质,意识是物质的产物,是人脑特有的机能。意识存在于人心,鬼怪作为人类臆想出来的东西,其本身是不存在于世界之中的,只在人心。不占空间,没有能量。唔,没毛病!!
呼——于是在我第三十八遍念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这一强大的壮胆咒语后,我终于抵达了目前我在c市的狗窝。说是狗窝,其实一点也不为过,如果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我现在居住的场所的话,那就是“脏乱差”。但是--很温馨。虽然是和朋友一起合租的房子,我是把它当作一个家来装饰的,起码得像有人居住在这里。
还是有点冷,随手把背包仍在那个角落,我按照固定好的程序,洗澡洗衣服,已经看过的书扔到左边待看的扔到右边,准备好明天上班需要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
手机上的时钟向12点逼近,我想起刚才在回家路上买的一盒小蛋糕,打开包装准备向往常一样往嘴里塞。唔,今天似乎不用熬夜看文献做presentation。我咬了一口小蛋糕,手上好想没有太多棘手的病人。再咬了一口小蛋糕,所以我好像今晚没什么事情,突然闲下来了。咬下了第三口小蛋糕,那要干些什...噫!今天的小蛋糕换口味了?怎么和前两天吃的味道不太一样?我拿起包装盒,上下左右前后里外看了看。唔,是一样的,原味。可能今天面包师心情很好加了格外的调味品,所以蛋糕的香甜也格外特殊?
我向来没有早睡的习惯,却莫名有早起的爱好。但在这个突然闲下来的夜晚,第一次觉得晚睡也是种病,得治的。
吃完第一个小蛋糕之后,我坐在笔记本前,想起来几个月前挖过的一个坑。来了c市之后,就几乎完全顾不上它了,更新频率一直往周更上靠近。这对于一个只完结了一本文的比小真空还小真空的小宇宙来说,这就叫做作死的典型案例。看来我的第二篇文注定会扑街的很厉害,亏我还写好了大纲,准备写个大长篇。唉,悔不当初。本着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的原则,我决定今晚还是先填点儿土吧。
唔,,,好几个月没按时更新了,我居然看到文下还有几个读者在催文,甚至还有一个砸了深水,这大抵,可能,就是,被称为真爱粉的存在?不,不,不,可能只是这个读者比较有钱,毕竟有钱人的世界嘛,我是不懂的。
已经更了四十章,最近忙着就一直没有走剧情,拖拖沓沓撒了一地狗粮,我还得认真回顾前文,好歹挂了个悬疑推理,结果现在我连线索伏笔什么的都记不太牢靠,未免太不走心。我操作着鼠标,点击了第一章。
“当温书璇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没错,还是原来的配方, 还是熟悉的味道。
【小剧场1:
阿温: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画先动手的。
殿下(一脸漠然):...
阿温:若有一字不实,天打雷劈!
雷公:阿电,快来!
小剧场2:
阿温: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哭唧唧
殿下(若有所思):唔,那你躺平叭
阿温:好好好 等我三分钟马上洗香香!!
殿下:exm?!】
看着十九章的小绿字里我一时兴起写的小剧场,大概是复试结束确定录取的那段时间更新的。有书读了精神爽,连小剧场都止不住的开始卖萌,把上一篇文里伪装起来的高冷形象丢了个干干净净。我还在回味着那段愉快的时间,一阵风从窗户外刮过来,吹过我的脖子,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天,一言不合就降温,不给我们这些怕冷的人一条活路。
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打算关上窗户。
?
窗户是关好的。
我又检查了一遍。嗯,没错,关的严严实实的。那,那阵风?
“咕噜...”在深夜十二点,在我的卧室,可以清晰的听见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嗯。室友九天前出差了,要下周一才能回来。
“咕噜...”我又咽下一口口水,僵硬的转过脖子。房间里什么异常也没有,笔记本循环着米叔的“eskimo friend”,阿猪趴在笔记本的排风扇旁睡觉。都说猫是非常有灵性的生物,我看着那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橘猪。所以,刚才,应该是我的错觉。一定是自己的悬疑写的太过深刻,吓着自己了。摸了摸自己胸前,嗯,心脏跳的很快,肯定是自己吓的。
我慢步挪到书桌前,手放在键盘上,眼睛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小剧场,突然觉得它一点也不好笑,甚至有些瘆得慌,绿颜色的...惧怕着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我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起身,把客厅厨房书房卫生间阳台的灯啪啪全部打开,当然主卧我是进不去的,那是阿青的房间。
重新坐回书桌旁,似乎是光明给人带来了安全感,我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眼睛喵到被我随手放到枕边的《圣经》,这是阿青三周前向我推荐的。她是基督徒。本着向一本伟大的文学作品致敬的态度,我一直把它放在枕边,有时候早上起来会看个十来分钟。虽然是西方的神,但随着经济全球化,世界一体化,神与神之间的交流,也是互通的吧,唔,上帝保佑!阿门!
甩开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我开始专心看文,潜心码字。
时针指针指向3,分针指针指向12,秒针不知道找到了哪个小角落安心窝着。我从笔记本前抬起头来,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设置好明早8点的定时发布,关掉网页起身走到卫生间。用温水洗了把脸,我看见镜面的我张嘴:“一夜好眠。”转身回卧室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几乎是掐着点赶上了早交班,这样的意外在我的生活中不常见,于是这意外带来的附加奖励也变得可爱起来。发现昨晚吃剩下的两个小蛋糕并没有变质,于是它们从我的睡前小甜点摇身一变成了第二天的早餐。我坐在电脑旁,一边吃小蛋糕一边开启一天的工作。
“早上好呀,阿婺。昨晚做贼去了?第一次看见你在办公室吃早饭。”耳边想起熟悉且温柔的声音,我知道,是师姐逢若蕊。咽下嘴里的食物,我像往常一样问好:“早上好,师姐。是的呀,昨晚踩点到三点,今天感觉要爆炸咯。”今天的逢师姐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我轻松的注意到她今天换上了新颜色的口红。从来不会吝啬口头上的赞美,我加了一句:“今天的口红颜色很漂亮,我猜晚上肯定和霍师兄有约会。”逢师姐先是微不可见的愣了半秒,而后甜甜的笑起来,答道:“你是第一个看出我换了新色系的口红,是阿霍送的。难得他一个直男会给我挑了一个这么适合的口红。”言语间全是幸福。“哎哟哟,齁着了哈。本殿的皇家狗粮也是很久没有端上来了,今日巧了。”我作状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双11虐狗节还有两天才到呢,你俩这屠狗大会准备得早了点吧。扎心了。”逢师姐仍是眼角弯弯地笑着,丝毫看不见这血腥异常的大会现场,并且推着我往病房走去。
今天是周五,有主任查房。当然,其实每天都有主任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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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每天如一日的忙碌一直持续到5点半下班。我终于相信自己的工作效率还是没有问题的,坐在办公椅上伸了伸懒腰,想着自己今晚回家要不要继续带一份小蛋糕。唔...吃了九天了,有点...可是作为强迫症的我,必须!一定!要凑齐十天!今天换成草莓口味?我盯着桌前没有扔掉的小蛋糕盒子,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叮!”听到旁边工作桌电脑关机的声音,我转过头,看见逢师姐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去约会了。
“嗨呀,冯二狗。这几天民政局应该会加班加点的呀,师姐抓紧时间,说不定能和霍师兄赶上个最后一波~”自从逢师姐大一在话剧社反窜过一个叫做冯二的小厮,并且成功的被霍师兄错看成冯二狗之后,这个绰号就在话剧社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当当当之势传了开来。当然,一天之后霍师兄也被逢师姐毫不客气的取名为霍大傻。在那以后,话剧社的社员都以冯二狗和霍大傻来调侃两人,甚至成为新入学的师弟师妹的第一堂入社大会生存必备重点知识。当然,我也是在入社大会上得知这一事件的,那时候,逢师姐和霍师兄已经大二了。
不过,逢师姐在被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调侃了整整八年读书时间再加两年工作时间之后,其回击能力早就不是我一个初入研一的小新手所能领悟的。我看见逢师姐的眼睛瞥了一眼我的小蛋糕盒子,然后又幽幽的看了我一眼,以一种毫无起伏的声调说着:“我记得,阿霍跟我说过,他在普外三有个兄弟说,两周前,有个病人,胰腺癌stage Ⅲ,在接受化疗有些好转并且有希望达到手术指征之后,晨起如厕意外去世。她生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种小蛋糕,哦,在我们医院的左边的左边的左边的那家店买的。嗯,那个病人和你一般大。嗯,据说她女神好像是田馥甄,嗯,和你一样。”
一阵寒风吹过,我看着办公室紧闭的窗户,“咕噜...”我又咽了口口水,总觉得逢师姐下一句就会出口,我觉得你们肯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黑体加粗。然而,她已经飘飘然走了。
噫。好可怕,赶紧买盒草莓味的小蛋糕当宵夜压压惊。
从健身房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半。看见阿猪正窝在沙发上,继续神游喵星。我走到阳台看看它的专用用膳大盆,很好,又全部吃完了。下回要不要带她去健身房一起运动?算了,陛下是肯定不会答应的,而且还会以一种“这铲屎官越发的傻了”的眼神盯着我,想想就委屈到变形。我还是接着码字吧,正好昨晚挺有灵感的,而且现在还在不断喷涌而出。
我走进卧室,想起来昨晚的一阵凉风,又看到阿猪并没有霸占整个沙发,很自觉的把笔记本移到了沙发上。这回她倒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马上又合上了,也许今天回来的太早,陛下有些意外。倒是由于一种不知从何生出的诡异感,我总觉得她是看了看我的身边一眼。我转头看看四周,空荡荡的。
都怪逢师姐!
犹豫了几分钟,我还是摸出了手机,给阿青发了条微信。
【阿青,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周末没有人陪我打游戏了。
过了三分钟。
【下周一中午12点半,机场接我!我去晨跑了 \么么。
我愤然,秒回。
【捷怀青!见色忘友!又去勾搭哪个白人妹子啦!我认识你27年,你**什么时候晨跑过?
扔了手机,莫名又感到一股寒意。怎么感觉灯管要换了?光线有点暗。下去没多久的鸡皮疙瘩又有要起来的趋势。
快不要想了!专心码字!
我拍拍自己的脸。
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不语怪力乱神!
时针再次指向3,分针指向12,秒针停留在10,正在努力打破这九十度的完美。我看着码下的最后一句话“龚才的眼里渐渐失去了光,手里的白子再也握不住。多想再和你手谈一局,仍像你我十四那年,我执黑子你执白。”点击保存,扔进了存稿箱。今天手速不错,完成了二更,顺便把明天的更新也写了大半。
我把自己窝在沙发里,嘴角有些失落。这是,我“杀”死的第一个人。仲树啊,仲树。对不起,我的大纲就是这样的,不会改。好歹也算给你起了个表字,以后会让你经常在小剧场出场的。嗯,可以写你和令狐的戏份。伸手摸了摸小蛋糕的盒子,突然不想吃了。我抿抿嘴,关机,起身,将盒子放进了冰箱的最上一格。
去卫生间洗脸,漱口。回卧室。睡觉。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不停地梦见我想要遗忘的那四年里发生的一切。......
【走开,你才是怪物!
【滚!你们也配?
【你们真无聊。
直到一阵熟悉的吉他声响起,我的心寻找到安静之所。
so you flow like a cannonball...
副歌部分到了最后一句,音乐戛然而止。我睁开眼,看见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着06:31。呼,还好是一场梦,我没有回去。我舔舔干涩的嘴唇,努力驱赶着梦中死亡的气息。
僵直着起身,穿上拖鞋,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梳头发。
来到客厅,往阿猪的膳食盆里放好早餐。
打开冰箱,准备找袋牛奶。
目光在冰箱的最上一格停留了一分钟。
“咕噜...”我又极为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我记得阿青曾经说过,
【据说,食物要是被鬼碰过了,
就会很容易变质。
喏,就是这样的发着黑。】
我这一周左右,每天早上起来,剩下的那一个小蛋糕都是黑色的。我以为是天气炎热,食物容易变质。
可是,哪有加满了各种食品添加剂的东西会坏成这样?
每天想着工作和学习的事,从来没在意过。
【她生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种小蛋糕。
这是逢师姐说过的话。
话说九天前,我正好把一个病人转去普外科,那人是我带着上去的,因为我正好要找一个师兄谈点事。那个师兄,好像是和霍师兄同级同班。
据说,人的魂魄会在死后七天回来,看看这世间最后一眼,见见最后几个想见的人,散去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分留恋,然后就会坐上地府的直班车。
“咕噜...”咽口水的声音越发清晰。现在是大白天,应该没事吧。
周围的空气愈发寒冷起来,我看着墙上的温度计,已经直逼0度。这已经不是我一句错觉可以掩盖的了的。
空气里传来一句若有若无的
【呵。
我闭上眼,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
只听见那声音又想起来了。还真的是个年轻的女人。
【草莓味的不好吃。你为什么要把树写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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