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误打误中
秦商明白荣逸的意思。“本案的法检线索有矛盾的地方，死者身上有自己划的伤痕，天台只有她本人活动的痕迹，让案件本身看起来像一起自杀案。但是没有发现凶器，以及通往天台楼梯上的男性脚印，又说明可能有第二人在场。所以也不排除他杀的嫌疑。”
不顾自己喧宾夺主，他笑着向兰奚挥挥手：“嗨，我就是那个上天台的案件民警。”
荣逸拍了拍秦商，对兰奚笑道：“这家伙就喜欢抖机灵，你别介意。我们大致知道侦查方向了，你一夜没睡，先回去休息吧。后续有什么疑问，我再找你。”
兰奚对秦商的中二气质完全免疫，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说：“秦商是吧？以前你们的案件处理流程怎样我不管，我的现场不允许别人添乱，再有下次，你就等着吃警告。”
转而看向荣逸：“案件自杀的可能性大于他杀。因为死者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她的手臂勒到肢体坏死的程度，需要一个漫长且异常疼痛的过程。其他身体伤痕也是如此。如果死者无法忍受，完全可以自救。那么可以推测断臂和伤痕或是死者自己所为，说明她非常坚持毁坏自己的身体，而自杀是毁坏身体的最大化。这个方向供参考。常规法检报告一会儿派人找我助理打印，有疑问及时跟我反映。先走。”
说着等两名助手收拾好器材，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女警帕帕“哇”了一声：“兰奚老师好酷哎！完爆老板有没有！”
荣逸站起身笑道：“这位女同事麻烦你克制一下自己的花痴啊，别忘了我们是在严肃的案件会议中。”
众人哄笑，荣逸继续说：“兰奚的方向是对的。但我们走正常程序啊，还是先定性——如果确定自杀，要先排除他杀。常规理论，我们先假定此案是他杀。那么一个家庭中有成员被谋杀，首先怀疑对象是家中其他成员。配偶，双亲，或其他经常接触的亲友。”
“下面请接旨：帕帕和江新新一组，调查死者双亲和双方辐射的亲友关系网，顺便看看死者家中有没有兰奚说的那种斩骨刀；欧晴和王有理一组，调查死者学校的关系网，老师、同学、以及有没有处对象。所有人都要有案发时间段的不在场证明。秦商帮忙查案发小区的监控，看看那个楼梯口有没有摄像头，案发时间都有什么人进出过。我要知道案发时间，上过天台楼梯间的男人是谁。我给你们一天时间，后天上午八点开会跟进调查情况。”
圣旨一出莫敢不从，各自领旨散会。
秦商领到一个排查的小活，趁夜值轮休，会后直接去了案发小区。老小区的物业没有豪华的人员配置，仅有门卫处一名门卫兼保安。保安是个五十来岁的瘦老头，毕竟一年三百块物业费的物业养不起太张扬的尤物。
秦商敲了敲窗，老头抖擞地从桌边摸起一副老花眼镜戴上，才看清了窗口探进来的人脸。“你找谁啊？”顺手抓过秦商递出的警员证，眼睛扒拉一半，伸长手臂对证件瞅了又瞅：“哦，秦警官，有什么贵干啊？”
秦商自来熟地闯到门口，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活像个打劫的：“老伯，我想看看跳楼的那栋楼，楼梯入口和天台有没有探头啊？”
老头了然地点头：“哦——是为这个啊。没有，老小区嘛，哪有人去办那些时新玩意，都要钱的嘛。这些是安置房，没人愿意花那个钱。”
秦商倒退回去，往小区里望了一遍，果然没有任何监控设施。虽然在意料之中，仍不免有些失望，无奈地“啧”了一声。
老头把警员证还给他，手指着窗口对面：“喏，对面那个老商场顶上倒是有一两个探头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照见这边了。你要是乐意可以去瞅瞅。”
秦商扭头一看，老小区对面是一间同样老的百货商场，大约有四五层，但是因为层高比住宅高，整栋建筑物看上去跟小区的楼房同高。商场已经处于半关闭状态。原先的货柜都撤走了，底楼成了凌乱的旧书市场，一个个小摊窝藏在照明不足的空间里。
这种破败的商场设施估计跟小区的门卫是一个等级，秦商只能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过去看看。商场同样也是团队零落，工作人员以中老年为主。管理监控的是保安团队，来了一位主管接待秦商。主管领着秦商走内部员工通道，顶楼是一大片露天停车场。因为生意衰败，商场也不想着开放收费，停车场早就闲置了。
“我们的探头能用是还能用，不过都是老式的了，分辨率不清楚。哪怕能照到对面小区，夜里也看不到什么。”保安主管难得有事做，配合度非常好。
秦商跟着他沿露台边缘的遮沿走了一圈，看到露台上有两个探头，支架都生锈了，但还能360度转动。小区正对面这个探头，秦商目测探视范围顶多到小区门口，肯定没办法看到事发那栋楼。秦商又兜了一圈，明白这条线不会有任何收获，不由两手撑在半人高的矮墙上，忍着烦躁对保安主管道：“多谢。你先去忙吧。”
保安主管告诉他还从原路下楼，先行离开了。
楼顶视野开阔，秦商视线垂直下行，看到商场后面是一片违法搭建的简易棚，大概三四间狭小的门面，年代非常久远了。一条小路从店铺门口斜插过去。头上一家包子铺蒸笼里正在冒烟，隔壁几间铺子都竖着“回收废品”的牌子。七八个男人在围观下棋，两个抱着小孩的妇女站在小路两头的夹竹桃丛里，看外面大马路上零星的车辆经过。小孩趴在妇女肩头正在睡觉。有一两个行人经过，妇女就扭头一直盯着人看。
秦商直觉哪里怪怪的，就不经意多看了几眼。这时一辆回收废品的小面包车从小路驶进来，开到下棋的地方停下。矮个子的司机下车，直接把后舱门开起，招手示意观棋的男人过去帮忙。两名粗壮的男人立即过去，帮手从面包车厢里拖出来一个大白布口袋。
口袋看起来很沉，秦商猜想大概是面粉之类的货物，其中一个男人手滑没抓稳口袋边，他那头险险砸落，带得他人趔趄了两步。这一下，白布袋的口子散开半边，一只人手从里面滑落下来。尽管男人飞快地用膝盖顶住下落趋势，并且快速地把那只人手塞进口袋里，但秦商已经看得非常清楚。
难怪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路口那两个妇女看起来是在把风，她们肩上的小孩，为什么不能好好睡在床上？平白无故用口袋装个人，不是凶杀就是偷蒙拐骗，正常人谁会这样？
他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荣逸。“荣大，我在事发小区正门对面的商场顶楼。商场后面有一排违章建筑小店面，发现他们用口袋装了个人进来，怀疑拐卖人口。”
荣逸沉着的声音坚定有力：“在那等着。”就挂了电话。
秦商掉头下楼，装作闲适地往那条小路逛过去。幸好今天穿的是便服，他把警员证塞进仔裤口袋，一手扯开衬衣领口，开了一个V字到胸口，又把下摆拉出来刻意弄乱。假装急匆匆拐进小路找了棵树，对准树干做出准备掏鸟的动作。
陌生人进入当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秦商吹着口哨眼睛四处溜达，果不其然看到路口的妇女转向盯着他。他用手比了比下身，对妇女笑了一下：“大姐，可否行个方便，把您的眼睛移开一下？”
对这类人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秦商还是知道的。并且他注意到，妇女肩上的孩子已经放屋里，大概是准备一波转移了。他算准了荣逸带人过来，这个时间段警车一路红灯不停，大概十五分钟就能到。为了避免他们趁机“出货”，他得先上这儿堵着，拖住这个十五分钟。
然而这个时候，那矮个司机正蹲在打开后盖的车厢里，大声喊道：“快过来按住！这个醒了！”
同时车厢里传来响亮的女性尖叫声。矮个司机嗵地跌下车来，手里还拽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因为女孩剧烈挣扎，两人一同从车里滚了下来。
刚才搬布袋进去的两个男人又返回出来，见状赶紧上去摁住那女孩。矮个司机从地上爬起来，顺手从车尾巴那拽下一块半湿毛巾，朝女孩脸上一捂。女孩挣扎几下，又陷入昏迷。
场面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
那俩男人抛下昏迷的女孩，伙同其他那些下棋的五六个男人，起身冲秦商追了过来。
一个打十个，秦商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走为上策。但是他跑了的话，就意味着这两个刚拐来的人质，立马会被转移到别处，极难再追踪到。
来不及细想，人贩子已经杀到。秦商迎着他们上去，一个飞踹放倒跑在最前面的两个，跳到包子店门口，顺手抄起一根扁担回身猛挥，又扫倒三个。后面三个其中一人腾空飞扑，试图扑倒秦商，被秦商半空一扁担拍到地上。那人反手抓住扁担另一头，下坠的去势阻止秦商抽回扁担。在这个空隙，另外两人各人一脚踹在秦商背部，秦商一个趔趄撞到包子蒸笼，把整屉包子撞翻在地。扁担瞬间脱手。
刚才放倒那几个都已经爬了起来，一个年纪最大的男人低喝：“恁死他！”
瞬间一窝蜂地围攻上来。
论打架，秦商绝不是好把式。他是空有身手，却太过于心地慈软。他更容易为对方着想——万一打坏了，好好一条人命。因此能哔哔的情况，就尽量避免动手。
但眼前情形非比寻常，幸好秦商还懂变通。眼部、鼻梁、下巴、裆部——这些都是猛然重击之后能够减缓人行动力的部位，但致死的风险相对小。秦商称之为“次要害部位”。
“对不住了各位老铁！”秦商借势前扑滚地后迅速站起，反手把一叠包子蒸笼扔了过去。而后拿出MMA的标准格斗姿势和灵敏度，一一对着歹徒们的次要害部位实施了一次成型的重击。
这一波操作下来，一堆瘪三个个捧着受伤部位在秦商脚边滚来滚去，有三个试图站起来顽强抗争，又被秦商补了几脚，终于老实了。秦商从面包车厢里扯出捆绑的绳子，把他们一个个捆成了粽子。
那两个妇女眼见己方落于下风，并没有很英勇地上来救同伙，而是一阵风跑了。
等荣逸带队到达现场，就看见秦商身上挂彩，身边树上拴着一串蚂蚱。
从违建店铺的里屋搜出了三名十几岁的女孩，五名三到七岁的男孩，其中包括秦商前几天在打听的那个孩子。经过对疑犯拷问，确认那里是人贩子窝藏猎物的中转站。因为警方在城区戒严，寻找那名失踪男孩，他们最近一直没有合适机会运送猎物出去。好死不死，正好被秦商撞见，一网成擒。至于那两名跑掉的妇女，庆幸的是她们手上暂时没有被拐的孩子。
“年轻人，这回真有你的！”回警队处理完此事，早就过了晚饭的点，荣逸大方地请秦商撸串儿。两人坐在小巷子夜宵摊，荣逸给秦商倒了一杯啤酒。
秦商谦虚地跟荣逸碰了一杯子：“荣大过奖了。我只能说，如有神助。”
看得出荣逸爽快极了，大笑道：“确实是如有神助，竟然被你好巧不巧撞人贩子窝里了。看不出你身手这么好，练过？”
秦商脸上贴了两块OK绷，依然不影响他的骚气。又干了一杯：“综合格斗练五六年了。”
荣逸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这身手，在派出所可惜了。我看你也挺喜欢办案的，要不到刑警队来？”
按照周期的说法，秦商这是抱大腿抱出成效来了。他狐狸似的笑微微地：“你不嫌我啥也不懂？”
荣逸也笑了：“撸起袖子加油干，你可以做得让我没法嫌。废话别多，你要想进来真正办案，考虑好了明天八点前告诉我。过了八点，你就当我没说过。”
商摸摸鼻子，差点没把大尾巴露出来摇一摇了：“别啊。我来。正这儿等着你呢。”
荣逸满意地一笑：“得了。调动手续我来处理，你等我消息。正好借这次捣毁人贩窝点的功，是个不错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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