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年前,她就是一座美丽的城,是古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车师国的都城,是方圆几百里内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形制与唐长安城相仿,城内市井、官署、佛寺、街巷、作坊、民居、演兵场、藏兵壕井然。寺院占地5000平方米,有佛塔101座。从空中俯视,整个城像一片巨大的柳叶。
如今,她依然是完美的废墟。吐鲁番的干旱少雨,使故城保存得非常完整,建筑全部由夯土版筑而成,历经千年风沙,仍然顽强屹立在牙尔乃孜沟两河交汇处的黄土高台半岛上,这是一片30米高、1650米长、中间宽约300米的古老而生命力宛在的柳叶。
万年的河水对台地的冲刷,千年的时光对岁月的沉淀,几十年人生风雨对情爱的磨砺,在这里形成依稀可辨的层次。对面河岸上的阴房继续等待着丰腴的葡萄,千年前的酥歌魅影已不见踪迹。情人谷里的溪水还在哗哗流淌,婉转歌唱,天山的雪水依然默默滋养着绿洲和姑娘们的笑脸。
唉,人与城一样,即便能走向繁荣,也终将走向枯萎,唯有精神长青、文化长存。漫步城内,宽大的宅院或坍塌或耸立,财富的鸿沟依然清晰可辨。作坊区的房舍紧密相依,叮当之声仿佛仍在风中传扬。蜿蜒的护城河已变成了葱葱郁郁的林带。权力在奢华的王宫、威严的官府、争鸣的刀剑、倾废的高墙之间流转,信仰在真理与谎言、强权与战争间辗转,稠密的生活风化成森然的土堆。
我在土林中穿梭,穿过一个个朝代和世纪,穿越两千多年的富庶与七百多年的落寞,穿过佛的叹息与风的吟唱。
我在一部厚厚的历史巨著的边沿,看见:粗犷的环境与人类的精神,粗糙的墙壁和精美的挂毯,简陋的屋棚与和煦的阳光,稀疏的树林与清翠的鸟鸣,空旷的院落与沉寂的灶台,花式得地砖与落寞的尘埃,上下的台阶与婉转的时光,高高的院墙与沉寂的历史,半开的院门与尘封的记忆,远去的驼队与寂坐的老人,交叉的小径与迷离得记忆,倔强的轱辘与干涸的水井,光秃的葡萄与蓬勃的杨柳,沉没的古村与鸣叫的山羊,丰厚的历史与孤寂的足音,灰茫的大地与澄明的天空。
于是明白,我也是茫茫宇宙里的一粒尘埃,绵绵人类中的一个分子,漫漫长河里的一圈涟漪。
故城的旁边,一直有人家、葡萄园、牛羊,也有新的水库……有如恢宏历史的倔强枝蔓、古老根脉的崭新萌芽。
站在远处,我深情地回过头来,无论是透过现实的风烟,还是历史的迷雾,这交河故城,竟然显得愈加沧桑美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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