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受文学启蒙起至今,我一直迷恋郑愁予先生的一首诗——《错误》:“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这首诗的句子极其美丽,又带有淡淡的哀伤,掩卷完罢,令人回味无穷,余韵犹存,触动着多少人婉转的心结。
多少美丽的等待,蓦然回首间,已成空响。人世的风景,终究只是相忘,来不及兑现承诺,就飘散于天涯。
寒窗苦读十数载,抑制住内心懵懂的悸动,到头来,竟是错过了那江南烟雨般容颜的女子,也错过了许多春去秋来的约定,错过了擦肩的流云,也错过了沙洲里拣尽寒枝的沙鹭,错过了庭院清秋的月光。
天边聚散无常的云,飘飘荡荡,一如凡尘里熙熙攘攘的过客,何曾有归人?古往今来多少事,遑论紧要的还是闲逸的,亦不过是随岁月无情的一桩桩过去罢了,万般难求的是心无挂牵,闲雅舒心,悠远淡然。年少时,曾喜欢姹紫嫣红的春色无边,而如今随着人岁的增添,偏偏独垂清秋的寄寄萧索,于我之眼,独有风骨。虽不热衷于攀名附利,可到底还是为了生活,蹉跎了许多珍贵的年华。
这些年,走过许多城,看过许多人,见过许多景,亦不曾有归宿之感,一踏足,便是飘在天涯。现如今,寄居于异乡小镇的一间小楼房里,外面有一个小院,围好了栅栏,种满了草木花卉,不知名的藤蔓爬满了外墙与房顶,凉风隐隐。在盛夏之夜,则生出些许禅意;在暮秋黄昏,则添几分萧索之意。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景况,一个人的时光,简衣素食,流年静好,一杯袅袅香茗,独坐静思。可不知是自己修为不够,亦或是凡心浮动,寂寥有时总是无意间撩拨着异客的心弦,提醒着我这并非是我的归宿,我只是一个过客。
多少个黄昏暮色,我多希望寄身于那来去随意的白头鸟,约过千里河山,落入故处人家。故处人家的旧时光景或许早已不复存在了吧,有的可能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那黛瓦黄泥的旧故居,早已只剩断壁残垣了吧,破风漏雨的天井四周,或许早已是青苔斑驳,落满了岁月的印记与沧桑了吧。可这对一个本是此处的归人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选择了飘入天涯,那就成为记忆中的归人吧。

沧浪行舟,皆是岁月荡子。客居他乡的年头,看惯了世情,可隐隐青山非故山,潋滟之水非故水,心中竟生出了分别心,隐隐约约间,竟生出了倦客之意。每每此时,耳畔尤响起奶奶的话语:来往皆同过客,纵是血缘之情,亦有缘尽时。死如灯灭,无色无相,无往无来,皆如天边飘散的白云,谁人不是匆匆,又有何分别?想必,她早已参透世情,才能在岁月的匆忙中悠然从容,闲远淡泊。
思来想去,终归是自己悟性太低。雨落花飞,晨起暮留,本为世间极为平常事。若说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想只要生命留存于世,这终将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吧,虽有美丽的错误,但终是岁月里的过客,而不是一个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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