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8年7月初的Bos城，天气凉爽。人行道旁高大婆娑的加拿大枫树下，三三两两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留学生，向著名的MIT学府走去，他们青春飞扬，兴奋地用中文交流着，一会儿背影就消失在校园里。
在与MIT相隔不远的一幢红色建筑里，一场面试正在进行。29岁的中国留学生Rock正面对着超级学霸型考官谭。
Rock应聘的职位是A公司的数据分析师。六个面试官的简历以及面试程序、时间安排等前一天已由A公司HR用电子档的形式发给了面试者。
A公司对应聘者的最后一轮面试（On-site）相当重视，定下面试时间后，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的相关人员会定期电话联络，进行心理疏导，给予面试内容的提示，发送一定量的练习题供应聘者练习，亲切的问候对面试者起到了减压的作用。
这一天Rock的面试安排是：早上八点半，面试官谭根生出场，时间约一小时。谭先生2003-2007年就读于北京大学，完成四年本科的学习。2008年-2010年在北京大学攻读硕士学位，2012年美国加州某著名大学博士毕业。第二个面试官以色列人，统计学博士。第三个面试官美国人，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博士……中午随A公司职工就餐，面试官John博士陪同……一整天，六个面试官在规定的时段里对Rock一对一测试。Rock对A公司非常向往也非常有信心，其中之一是公司HR对他家人般的关心，表现出的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态度，其二此职位六个首要条件仿佛为Rock量身定制。
事实上Rock对自己On-site表现出来的水平还是比较满意的。如果幸运的话，在独立日后，Rock就应该得到A公司的电话通知，得到梦寐以求的 offer。
7月4日是美国独立日，全美放假一天。B城海滨、查尔斯河岸、公园，万吨烟花齐放，电光火石，花团锦簇，人们狂欢至后半夜方歇。
然而Rock却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二
纳福（Norfolk）在Bos城西南，是美国马萨诸塞州的一座城市，也是Bos大都市的重要组成部分，面积69.6平方公里，人口不到10万。地广人稀，华裔占了半壁江山，幢幢别墅掩映在绿色丛林中，美如油画。
纳福县出过两任美国总统，有总统县的美称，这里住着相当多的美国中产阶级家庭，也不乏老派的贵族家庭。有一对美国老年夫妇因为年迈，子女又去了外省，他们卖了大别墅，住到了Eaves公寓房里。 Apartment是一个小社会，来自印度、中国、墨西哥、韩国的外国人是公寓租住的主力军。
Rock与他的老婆孩子就入住在Eaves公寓房内。由于地段好，房租一涨再涨，租期不得少于一年，仍很紧俏。
公寓一楼的咖啡机24小时提供各种口味的咖啡、多种热饮以及热水。公共休息室内，连接着数台苹果电脑，设有复印机、ATM机等，健身房规模很大，器材齐全。这家起名为屋檐（Eaves）的Apartment，物业相当出色。
卖掉大别墅的美国白人老夫妇，他们住到了屋檐公寓。他们的大别墅在几年前以65万美元的总价卖给了中国来美的学子Holly爸与Holly妈。7月3日，Holly爸Holly妈结束了三天的短期旅游，回到了纳福镇他们的大别墅。
喜欢侍弄大院子的Holly爸发现，5月里栽种的番茄苗已长到近一米高，挂了数十个青白色的番茄，豇豆苗长势良好，小黄瓜藏在叶子间。
可是，Holly爸Holly妈两个人像打着哑谜,旅游回来的Holly嚷着要吃晚饭，大人才意识到他们忘记了要做晚饭。
7月3日，这是一个可以诅咒还是可以歌颂的日子？
Holly爸从茶几上拿出了手机，为了一条消息，他没有带上手机出去旅游。
此刻Holly妈看着老公在开手机，目光迅速地躲开了。那手机仿佛是潘多拉的魔盒，随着它的打开里面会蹦出一个浑身流淌着毒汁的坏人。
这个坏人将彻底打败Holly爸Holly妈，然后宣布：请你们哪里来哪里去吧，没有身份的中国留学生！
可是，也许会有好消息来临。Holly妈让Holly爸把手机故意留在家里，落荒而逃，是为了三天里不去看手机，不去想工卡续签的事。
可是，总得面对也许残酷也许温柔的现实，不能再等，不能再回避。
“慢，老公你先别看，我们还是去外面看看吧。”
Holly爸把手机又扔回到沙发上，像扔一个烫手的山芋。
看不够的落日时分，橙色铺陈在浩阔无边的天际，极惊艳，极肃穆。Holly妈最留恋的也许就是这彩色斑斓的天空。
7月1日，Holly爸Holly妈带着女儿在海边玩了一整天，傍晚他们住到了市区查尔斯河畔的皇家索尼斯塔酒店。
7月2日，一家人开车去了纽约，Holly的爸爸曾经在纽约读了两年金融专业硕士，去校园看看走走，晚上一家就住在纽约。
7月3日，一家人早早出发回Bos城，去了乡村农庄摘蓝莓、摘油桃。
时光飞逝。
现在他们回来了。
收回视线，夫妻二人对望，脸上分明写着无奈，可眼睛里深深地镌刻着不舍。
Holly爸一个人进了别墅，拿起手机，打开了邮箱。与前一次申请被拒一样，移民局信里说：Sorry。但还是留了一条尾巴，希望补充材料，重新提交申请，力证自己是无可替代的有特长的高端人才，在美国被需要被器重缺其不可。
Holly妈说：哪里还有材料补充，被拒的这次材料里，已通宵想破脑袋，把自己设定为高精尖无可替代的人才。
Holly吃着妈妈叫的外卖，一份墨西哥风味的盒饭，他们夫妻二人非但吃不下一口饭，而且今晚又将无眠。
伴随着深度失眠，在哈佛读了一年半金融硕士专业的Holly妈脑子里飞快地算起了她家的经济账。这猝不及防的工卡续签被拒后，生活的节奏已乱到不可收拾。
4年前的4月，这座城市飘着雪，但天气的寒冷并没有阻止人间的温暖，Holly爸第一次H1B抽签就抽中了，接下来，正好纳福镇一对老年夫妻在售他们精心打理了几十年的Single house，足有两亩地的别墅院落让Holly妈心动不已。出手阔绰的Holly外婆为独生女儿拍板，首付了这幢Single house的30多万美元。可是，2018年7月3日晚，来自美国移民局一封电子邮件，短短的几句话，仿佛一剑封喉。
其时，Holly妈摆脱全职太太的身份，在某证交所愉快的工作才做了一年零一个月。
5日一早，Holly妈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班上跟老板辞职。
三，
那天早上Rock去上班时心情是愉悦的，一顶米色的有檐帽，灰白格子的棉质衣衫，浅草色的卡几布裤子，一副小清新打扮。
Rock来美国刚刚第3个年头。今年1月份收到申请批复，允许在美国工作到2020年上半年。
性格温和喜欢宅家的草食男Rock，平时没有其他爱好，就喜欢在配置高能的电脑上打编程比赛。小蕾拉生于２０１７年年底，因２０１７科幻电影《星球大战：原力觉醒》的热映带来的灵感，Rock给可爱的女儿起名—Leia（蕾拉）。
来美国带孩子的中国大妈绝对不比印度大妈多。楼下成团的印度孩子，围着花圃喧哗放肆狂奔。Leia的奶奶抱着蕾拉看着印度孩子们玩游戏。
那个很帅的印度男人带着一双儿女，大的六七岁，小的三岁，这个时候才回家。金发碧眼的美国女人露西见人露齿就笑，她牵着绳子同时遛两条狗，蕾拉见到美国女人冲她笑就苦着脸，憋了几分钟还是会哭出来。可是见到五五身材，裹着头巾，穿着奢侈级三节头滚花皮鞋的中东男人，蕾拉却会迷人的笑起来。
已经是晚上7点了，抬头看看被本棵橡树包围的天空，只有一张吃饭的圆桌那么大，但那片圆圆的天空却也是黑蓝的。北方城市的夜来得很迟，晚上7点钟天还是很亮。
不是说，各人头上一片天的吗？人在哪里在何时都能活命的。哦，Leia的奶奶真的好疲惫，很想很想自己的家。她抱着Leia站了起来，走到公寓前的那条小路上，路上没有什么人了，车辆也稀少了。她迎着这条路向地铁站的方向走去，公寓与地铁站间有一座立交桥，通往居民区的道理、地铁铁路、好几条高速路纵横交错。
Rock晚上回来得很迟，脸色苍白，两眼无神，Leia的奶奶不知道儿子在公司发生了什么，但凭母亲的直觉，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因为儿子那么那么沮丧。
那一天的日期Leia的奶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2018年5月22日。
如果把5月22日至8月22日连成一条线，中间点是7月7日。Leia的奶奶选择国内的高考日结束长达半年的美国探亲之旅。既然身与心总有一个要受煎熬，那回国一头扎进炼炉里让七月流火尽情地炙烤吧。她承受不起美国职场过山车一般的游戏规则。
5月22日，在全球拥有上百万员工的哥斯拉航母级某公司宣布又一批裁员名单时，Rock的脸一下子就苍白了。年初，他计划过跳槽去加州，无奈蕾拉刚刚出生才3个月。
Leia的奶奶在听到这个坏消息时，胃里顿时像发烫的蒸汽机井喷一般，向喉咙处涌上一股浓郁的气浪。从此，她的咽喉要道处像杵了一根老孙的金箍棒，锲而不舍的锲在那里，很给生活减分。
Leia的奶奶流着眼泪红着鼻尖控诉道：果然是资本主义社会只讲利润不讲人情。早上上班还好好的，下午宣布裁员名单，规定8月22日卷铺盖走人，凡事总要有一个理由。
Rock4月初的时候抽中了签，接下来排队等，就可以向着绿卡的路上靠了。可是，随着裁员事件的发生，4月份抽中签的好运宣布终止。
“总要给一个理由。” Leia的奶奶念叨着这句台词，若有所失。
蕾拉的妈妈轻声说：“当然有理由，在没有利润的项目上，除了放弃项目进行大规模裁员，还会有什么新招？断崖式裁员在美国司空见惯。即使一个赢利的项目，决策层也会看项目的前景，没有出路的项目会被果断终止，参与项目的员工都得裁掉。”
Rock是中国传统文化培养出来的，很讲孝道。他说：“在美国跳槽不一定唱衰，还可能意味着找到新的工作加薪升职。老妈，别担心，裁员在这里司空见惯。”
今年3月，Rock所在的庞大哥斯拉帝国公司，裁掉了一个云计算中心，两年前这个项目在美国各家免费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说是前景一片光明。一年半前，Rock所在的项目在锣鼓声声中上马，这个被媒体吹捧为救世主式的良知高科技项目，疯狂囤积人才准备撸袖挽弓搭箭大干一场。可是，2018年5月，该项目因为利润微薄，几千名员工的名字被一删了之。两年前被认证的好项目，一年半后就被现实打脸，被当作赘疣。
Rock很不同意妈妈幼稚的逻辑与思维，并希望妈妈多看看美国新闻。可现实是，当双足踏上美利坚的国土，在底特律入境时，一个中国的知识分子分分钟秒杀了自己，吞吞吐吐变成了一个干瞪眼的大哑巴，Leia的奶奶与穿制服的墨西哥裔美女交流，告诉对方她这是要到Bos市探亲。那个臀部高挺的女人，双唇紧闭，然后以气壮山河的爆发力告诉Leia的奶奶，Bos这个词的正确读法如此这般。
Bos城的冬天下了数十场雪，春天姗姗来迟。可是，5月的一纸裁员书，如歌的行板休止，三个月后走人，公司发两个月工资，外加一个月的遣散费。从此萧郎是路人。
纳福镇波澜不惊。通往地铁的那条路上，走过数不清的中国学子，为了追求梦想他们来到这里。
在离地铁站一箭之遥的地方，有一家美国知名的证券公司，在一块空地上几十只加拿大鹅步态安然。它们晒完太阳后排成一队，从证券公司大门前蹒跚而过。没有汽车喇叭声，没有行人走动。而在地铁站旁边，大片的芦苇荡呈现出最自然的样貌，完全可以让加拿大鹅在里面生儿育女春夏秋冬谈情说爱。
在大地上行走，我们总会爱上一个地方，总有一天会静听风声，审视自己的精神世界，然后回归自然，成为像花、草、树、木、泥土、云朵一样超乎物外的生物，走出深陷并苦恼的现实泥潭。
然而，当你爱上Bos城，并渐渐难舍难分时，却有一个声音严厉地告诉你：请走开。
这一天的下午三点，Rock正在家里电话面试一家叫做Lyft的公司。蕾拉在卧室里哭着。她刚刚睡醒，小小人儿肺活量不小，中气十足，声音嘹亮。
Rock的电话面试通常是一个小时，可是，40分钟后，面试结束，原来面试官正飞奔在去机场的路上，同时对方又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以婴儿的哭声为背景，Rock在寻找新职位的路上日夜兼程，殚精竭虑。
四
比起单体别墅老死不相往来的人际关系，Apartment的邻里互动多少给了异乡外邦人一些人情味。
在一楼咖啡吧，6个月的蕾拉是常客。她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在电脑前玩贪吃蛇游戏的印度哥哥，印度码农喜欢拍拍巴掌抱起蕾拉，然后拍一张照片放到他的微信朋友圈。
蕾拉在长到6月的时候，正好Bos城结束了冗长的冬季。也因为蕾拉跟着奶奶在大楼前花圃及一楼公共休息区活动频繁，才结识了世界各国的友人。
蕾拉还在襁褓中时，半夜的哭声吵醒过隔壁的印度奶奶。印度奶奶本来就有失眠的毛病，开始的时候，可能时差又未倒好，深夜在走廊里打电话，一说就是一两个小时，离她20米开外就能闻到浓烈的梵香。她可以去一楼公共余杭区打电话的，她吵醒了很多人，但从来没有人去干扰她。
印度奶奶太严肃了，她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苟言笑地看着蕾拉。即使电梯里遇到，她也绝不给一丝笑容。印度奶奶有三件鲜艳的沙丽，橙色的、酱紫的、绿色的，上半身搭一条又大又长的披肩，走在路上人们只注意到她特别的衣裙。
隔壁印度奶奶有一天突然不见了，连同她瘦弱羞涩的儿子，也许是学业结束回国了吧？也许是搬家了。等蕾拉一家发现隔壁住了一个金发姑娘时，才有些愧疚。蕾拉在一到三个月时，因为湿疹严重，通常夜啼不止。
蕾拉在一楼玩着咖啡纸杯，一个穿红色哥伦比亚外套的中国男人到咖啡机上取Hot Water。他介绍说自己是北京人，但口音听上去一点都不像，判断是他可能在来美之前做过京漂。
说到买房子租房子，这个号称北京来的男人神情非常紧张，他摆手说：“这使不得，听我的分析，金融风波说来也应该来了。这是全球经济规律，规律是不会被打破的。一旦金融风暴来了，房子粘在手里怎么办？非但一文不值，美国的房产税可不得了……”他双手掌心朝上一摊，使劲点着头说：“怎么办？”
北京男刚刚把他的妈妈及3岁的女儿送回国内。他租最小的公寓，自己不开伙，在一楼冬蹭暖气夏吹冷风，赚的钱估计全让老妈带回国了。
北京男在七个瓶子里都冲上了开水，瓶子是玻璃的，有大有小。有时他把这么多装满开水的瓶子放到双肩包里，双休日外出。不外出的时候，他也装满这七个玻璃瓶，坐在咖啡吧上网，查资料。从4月认识北京男，到7月初蕾拉的奶奶离开纳福镇的屋檐公寓，这位在剑桥区某药业公司上班的北京男，一直穿着红色的哥伦比亚外套，没有换过。
有一天，蕾拉坐在咖啡室的桌子上玩纸杯，来了一个朴素亲切的中国女人。看样子30多岁，也可能40岁，因为不修边幅，头发没有打理，看不出真实年龄。
她笑着坐在咖啡桌前，把蕾拉正玩着的纸杯用力压扁，这样就无须不停地因为纸杯滚动落地弯腰捡拾。
中国女人与老公来美国14个年头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7岁就在附近的公立小学读书，有校车接送，一半时间小学生呆在家里玩，美国的公立小学没什么兴趣班，特长课，好像就是上着玩的。4岁的小儿子由爸爸带到幼儿园去，也是公立的。中国女人的老公在Bos城的东北大学任教。
6月底，这一家人也搬走了，住到一个叫Spring Hill的地方去了。那边远是远点，租金便宜好多。
3月份是B城风雪交加的日子，同样是在咖啡室，蕾拉的奶奶遇见过一个大肚子的漂亮准妈妈。刚刚见面，就说到明天就搬家，这让人难以置信，因为预产期已到了。
漂亮准妈妈的老公哈佛工作，是一个收入不高的博士后。他们一家也是要搬去Spring Hill。
现实离梦想有多远，红尘离瓦尔登湖就有多远。
五
HOLLY妈北大学子的信息隐藏在一张旧照片里，2008年她与北大舍友合影在校门前，岁月青葱，脸上散发着自信的光芒。舍友是个甜美女生，后来嫁给了金发碧眼的美国男人，HOLLY妈则嫁给了初恋，2014年女儿兔宝出生，甜美女生同年生了一个混血男宝。2018年春天，她们在美国一处建筑前合影，十年一觉，又是这样迥然的际遇，不免感情颇多。
身份之痛，是所有想长留美国的外国人不能回避的。
嫁给美国公民，其身份是转变得最快的，尽管这是取得美国绿卡甚至是美国籍的捷径，但中国的留学生愿意通过这个渠道达到目的的微乎其微。在美国著名的24小时营业的Stopshop超市，一位中年女士两年前由在美的亲戚介绍，嫁给了住Apartment一位上了年纪的美国白人，这位女士半年就被通知可以办理转国籍手续，一年后只会几句英语的她在丈夫的帮助下应聘了超市营业员的工作。可是，她的女儿却不肯搭乘顺风车，至今没有松口随母亲定居美国，比起美国，她更愿意留在中国，这一点让超市女士想不通，也伤透脑筋。如果思想工作做不通，女儿一直不肯来美国，那么，超市女士未来的生活可想而知。
在纳福县一个大操场，也许有国内标准篮球场的20倍大甚至更多，陈先生是每天早上都要到长凳上坐一坐的，不远处二十多个中国大妈（事实上她们都是美国公民），有的跳扇子舞，有的舞剑，有的面对面高声聊天，有的甩膀子绕圈散步。浅眼一看，以为这里是中国某个小城的基层社区，清一色的中国大妈独钓一个70多岁的陈大爷。
陈大爷不会说汉语普通话，不会英文，只会说可以申遗的活化石潮汕语。
他们有美国国籍，是美国公民。但正如在Bos城药业公司上班的北京男人说的：有美国国籍，美国人也不理你，你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国人。
尽管如此，他们的子女却富得流油，他们中有的炒房地产，就有5月初在braintree一口气买下8幢危房，房龄在100至150年。经过他的建筑队翻新的别墅目前已达到144幢之多。
美国的房屋不管在什么城市，即使在热火朝天的加州也是稀缺的，他们似乎对盖新房没有什么兴趣，对一块又一块土地没有圈起来囤起来的敏感。老华侨的子女们在美国开中餐馆、开美甲店、修车店、理发店……当然，这些老华侨里也有子女走学霸路线的，比如出生在纳福Quincy的第二代移民普莉希拉.陈，她就是哈佛医学院的高材生，在大学二年级时她与Facebook的创始人以及CEO马克·扎克伯格相恋并最终成为夫妻。
二十一世纪出现的出国新浪潮，留学生大都来自于中国城市中的中产阶级家庭。当然，有相当多的富二代在美国开着豪车，享受着超级豪华富足的物质生活，但美国人对留学生在中国的家有多少套房多少辆豪车非但不刮目相看反而会嗤之以鼻。在美国的年轻人，要么拼真本事拿高薪，要么安贫乐道，做一份普通工作细水长流云淡风清地过日子。美国政府对美国公民的生存保障那是相当令人眼红的，刚出校门的学子，他们的就业求职非常容易搞定。
外国人在美国工作，就要在几万个工作名额中疯狂争夺。一个H1B可以合法在美呆6年。这6年里可以让单位帮忙申请工作绿卡。如果不想被套牢6年，就只能自己在美当老板（L-1签证，或者H1B投资移民签证）。
2018年求职新的风向标是，码农或热门专业博士相对安全，因为这两种对于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来说“No,太难了”！“WO，取代不了”。可以说，HOLLY爸HOLLY妈续签被拒的主要原因可能是专业。
2018年起，因为签证出现问题匆忙整理行李铩羽而归的人，不计其数。
有人说，移民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既然走出去了，就只能往前走，不管你是什么人，之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一旦迈出了这一步，你便不是你了！
许多人常常会问自己：你来美国得到了什么？是啊，得到了什么？有一个女人因为嫁给美国人，她移民了，问她你来美国得到了什么？她回答，得到了两个娃！
更多暂时留下来的中国留学生得到了什么呢？没有发财，也没有所谓的事业成功！是不是可以这样自我安慰：得到了一段宝贵的人生经历！
谁说经历不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HOLLY爸HOLLY妈在7月3日收到移民局说抱歉的拒绝续签信后，消停了几天，宅在家里看网络付费电影，看的昏天黑地。然后打起精神咬咬牙换了律师帮忙重新递交申请续签材料。然后，什么事也不能做，除了带HOLLY宝去沙滩挖沙筑城堡就是宅在家里。半个月后，他们将收到最后的通知，去还是留？经历了2018年拒签年的风波后，夫妻俩对在美国永久居住连渺茫的希望都不敢有了。
回国！回国吧。归去来兮，一念泫目，五味杂陈。
转身即天涯，但这天涯却是大景观，是整个中国人民共和国版图。在这个版图上，作为中国公民的HOLLY爸HOLLY妈可以纵横可以驰骋，正如网友们劝她的：你这样的资历，在国内哪里不抢手！这不叫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叫进一步前程似锦。
挥一挥手，只是一幢别墅无法带走。有着美国公主身份的HOLLY宝，这幢别墅为父为娘留给你了。
壮士断腕，慷慨悲歌。
支撑起人们穷极一生奋斗不息的唯有不死的英雄梦。HOLLY妈通过网络，已把自己的求职信发到了中国人才网，原来背后不仅仅有悬崖还有柳暗花明。
顿时心情大亮，新的希望重燃她的斗志。
六
7月22日晨，Rock与妻儿告别，小蕾拉给了爸爸一个甜到让心融化的笑脸。从纳福坐地铁改换机场大Bus，Rock呼吸着北美清澈肺腑的空气，脚步轻盈。
在候机时他就开始沉醉在老鹰乐队的《California Hotel》。加州不管是在美国国内，还是世界范围内，都是令人震惊的不可复制的存在。现在网络上有一种说法叫做：如果美国是全球国家中的Super power的话，那么加州大概可以说是全世界一级行政区中的Super power。Rock是一个喜欢安静的美男子，除了从骨子里喜欢B城，以前他一直以为加州最不缺的就是他这样的人才。
现在整装出发，他要去加州。
那些独角兽企业异军突起的传奇，那些在风云际会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的才俊、时代宠儿，时时鼓动着他的青春热血。
加州某著名公司的这场On-site，早在一个半月前就定下了。这是他N个面试中精心呵护的一个，是底牌中的底牌。
7月22日是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工作、家庭都寄居在Bos，从宣布被裁员到南下加州寻找机会，Rock过山车一般的经历，在两个月内精彩纷呈。大大小小的面试，是加强版的学习和提高，意义非凡。在重塑与提高中他变得更加沉稳、自信、淡定、快乐与包容，静水流深，这是一种被动成长与主动追求的始料未及的完美结合。
捷达航空，井然有序的机场，素质一流的乘客以及远方的呼喊，Rock的脑海里浮现出逝去的峥嵘六月。
在7月3日前，他的手里握着七八个面试机会，其中有两张底牌，每掀开一张都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其中一个是Ama，另一个是原公司。
Rock是一个深宅的IT男，如果手边还有零食，那外面的世界对于他来说是不存在的，他屏蔽红尘中的一切，单纯到只想程写一个个尽可能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程序。他唯一的奢侈品就是他的电脑，他生活的节省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哪怕一张纸，他也不会随手丢掉。唯独电脑，他愿意花更多的钱增加它的速度。
而正是这编程比赛让他结识了不少朋友。
Gabin是名法国人，是Rock2017年5月在网络上打比赛时认识的朋友。那一次Rock的名次进入到千分之二的行列。 Gabin主动联系了Rock，原来他们在同一家公司，只是Gabin在法国，是美国公司在法国的分公司高管。时隔恰好一年，Rock突遇项目裁员，情急之下想到了他。热情的Gabin推荐了两个朋友给Rock，一个朋友跳槽了，另一个叫做Leo，是美国公司在加拿大分公司的主管，令人惊喜的是加拿大分公司有一个部门居然就在Bos市。
如果调换部门成功，意味着4月份抽中签的幸运就能延续，只等有关方面对中签者身份验证10月份完毕，一切就OK，这将是上帝的格外眷顾。
Leo的关心是真诚的，他对Rock的帮助可以说是全力以赴、感人肺腑。
那天下午，在坐立不安中等来了部门调动失败的消息。原来Leo请求给Bos的部门增加一名数据分析员，结果没有得到总公司HR部门的许可。他们有名额，但理由是今年不想动用。
Rock当晚在电脑前给法国的Gabin和加拿大的Leo写信致谢。他写得很认真，打了草稿，不时的翻阅字典，萍水相逢，他们的援助温暖着Ros，让他无惧求职路上的千万重险阻。
剧透一下，Leo出生在香港，从小长在加拿大，但却是正宗的炎黄子孙。
一个个求职希望的破灭背后，是岗位争夺撕杀刀刀见红的反馈，也是优秀留学生坚持高标准，不盲从、不将就、永不言败的体现。Rock说过：“我要别人看到我真实的价值从而认可我这个人……在求职中，是有两家企业伸出过橄榄枝，但工种的匹配程度不符合我，企业与求职者的意愿是双向的。”
为了提高自己的综合实力，他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个比赛。比赛进行中时，Rock几乎24泡在网上。
比之于硕士快毕业那年，在茫茫人海的美国要找一份工作，投出去二三百份简历，只有两三个面试机会，那时的谷歌、亚马逊、脸书、IBM都高不可攀。现在Rock有了薄薄的人脉及根基，几个同命运的朋友在内推这一环节功不可没。
Xu是Rock的高中同座，后来又一起学习弹吉他。他早Rock两年来到美国，现在亚马逊工作。
Cai在2018年3月底就知道抽签抽中了，可是4月中旬他由Rock的同事直接跳槽到了谷歌。去他的签证！他不在乎。Cai在国内大学是学统计的，在美国读了博士，有一阵子他在网上刷题，QQ下挂着一句话：沉湎学习，不可自拔。可是，就是这个牛人，他却从没考虑过留在美国，他的理想目的地是大上海。
Wu也是Rock的高中同学，是一个超级女学霸，北大本科学的是核物理，后来在哈佛读的也是与理科有关的专业博士，但就是这个超级女学霸找一份满意的也很难。经过网上刷题8个月，她成功逆袭进了谷歌。
学霸的经历大同小异。
Rock的老乡Ren，低他4届的高中学弟，却有着传说一般的经历，25岁的他在美国的脸书已工作两年。在他高中时参加编程比赛已名动中华，没有参加高考，直接到美国选了综合排名前30计算机专业前3的学校读了本科。Ren就凭着一张本科文凭在美国的IT行业如鱼得水。谁让他是计算机天才呢。的确，认识他的人都说这是一个万里挑一的计算机天才，打起比赛来锋芒毕露，高歌猛进，无往而不胜。
7月22日晚，他们集结在加州，久别重逢，畅谈人生，欢声笑语，都道天才我材必有用，谁说不是呢？青春热血，豪气干云，异国他乡，那是一场令人难忘的聚会。
七
HOLLY妈刚刚跟老板坦白了签证情况，几分钟后HR已经把原本属于HOLLY妈的职位po在了公司招聘网站上。想起求职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想起当初公司给她发来Offer时的意外之喜，而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工作岗位的竞业表现，到底没忍住脆弱，HOLLY妈在办公室偷偷流了几滴眼泪。人情，温情脉脉的人情味在现实的美国最好不好提。
HOLLY宝还可以去托儿所，夫妻二人经过手足无措、悲痛欲绝两个阶段后，现在反而进入了泰然状态，王是王了，脚下总有一条路。
北京时间7月20日晚8时（时差12个小时），HOLLY姥姥申请视频，HOLLY妈其时正蹲厕中。由于三餐油水锐减，HOLLY妈已经依靠大便软化药帮忙解决大解问题，但似乎药力过于温婉。
HOLLY姥姥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名牌大学优秀毕业生，作为可以培养的人才顺入组织部重点考察与培养的干部梯队，被分配进省级机关，从省委宣传部一名干事做起。HOLLY姥姥的上进、才华与超一流的交际能力似好风借力，HOLLY姥在干部队伍中出类拔萃，从中层跃升为高级干部。
HOLLY姥在与女儿视频的第七分钟，就看出了端倪：为什么一副不上班的松懈状态？
HOLLY妈在两句谎言搪塞后，立刻投降。母女俩唇枪舌剑，但HOLLY妈每次都败下阵来。
双双失业了，小家庭像一只小船颠簸在大西洋，风雨飘摇茫然四顾，隔了一个太平洋，这小夫妻俩居然想瞒住这个秘密，瞒得了一时，其实一时都瞒不了。
HOLLY姥一向反对女儿，不管女儿做什么事情，她都站在反对的一面，旗帜鲜明：“记住，你是咱们大中国北京大学毕业的，当初我是怎么反对你出国的，你还记得吗？放着那么多机会你没有选择，义无反顾出了国。因为你一定要出国，我只能支持，但磨难要你自己去受。你因为爱情，要与小周比翼齐飞，可是你看看你们两个现在，是两只泡在水里的凤凰，飞呀！你们飞得起来吗？后来，你读了哈佛，你不是稳操胜券的吗？在国内，你会受这样的罪吗？会有这样的坎坷吗？你是天子娇子啊，你可以风正一帆悬踌躇满志的。还有，你家小周为什么不读博士，啊，情况到了这么糟的地步，早就应该绝地反击，为什么要认输？你现在灰头土脸的回家，你自己甘心吗？哈佛就在家门口，为什么他不去读博士？我都说了，不要没事就蹲在院子里拔草，拔个什么草？啊，看看你们现在就是两根稗草，被人家一把揪住拔了……”
HOLLY姥面对着手机，淋漓尽致的临场发挥，滔滔不绝，不可收拾。（这里省略约一万字）。
HOLLY妈的大解没有成功，拎起裤子想站起来，但想想又没有什么事可做，既然HOLLY姥的咆哮已停止，HOLLY妈一屁股又坐了下来。
哼，爱情在现实生活里扮演的角色，从来都是反派的。只是痴情男女不撞南墙不回头。在北京大学，HOLLY妈HOLLY爸，天天在甜言蜜语里泡的不分西东。可是，在HOLLY宝一岁至三岁，这漫长的一千多天里，HOLLY妈与HOLLY爸相看两厌，大小嘴仗打过无数。
丘比特是个孩子，还是个瞎子。这万恶的爱情，就会秋后算账。
HOLLY妈的情绪化使便秘更加严重。现在她选择随你妈的去吧，爱出来不出来，不出来我就让你憋死在大肠里，永不见光。
想到这，豪爽的北方妞HOLLY妈上了Bos城宝妈微信圈，她想热情地回答圈中妈妈的问题，即：在美国多少Money才可以有尊严的生活？这是圈内妈妈们一直零零碎碎在问的问题，一直来她都没有系统地作答，那时不是忙嘛，现在时间一抓一大把。
下面是她算的一笔账，真实到连标点都不带水分。
“我来给你们聊聊美国的物价（单位统一为美金，汇率请乘以6.5），坐标Bos城，美国一线城市，以教育医疗经济发达著名。”
HOLLY妈这样开头。
注意，HOLLY妈的生活现状，两个刚刚失业的人，一对唱衰夫妻，如果第三次提交的续签申请不通过，HOLLY爸失业超过美国法律规定的时间，他们将被限时离境，而且，便秘的感觉让她非常不爽，但HOLLY妈表现出的专业素养令人敬佩。
小蕾拉的妈妈轻轻地把睡熟的小宝贝放进小床，踮着脚走出了婴儿房间。
她与圈内宝妈们一起围观HOLLY妈算账：
“我和Holly爸都是硕士毕业，毕业那年Holly爸找到的工作工资是7万5，是在同学里算高的，学金融的，跟学计算机的码农比不了，码农起薪一般在10万。每个月扣完税，医疗保险等，拿到手大概4400。”
Bos城宝妈圈的妈妈们仿佛在开一场学术讨论会，专家即是HOLLY妈。HOLLY妈的两块金字招牌，一，北京大学，二，哈佛学院，让人不得不臣服。
“Holly出生那年我们租房，两室一厅的小公寓，房租一个月1700，包水费，电费一个月100多。Holly的尿不湿奶粉一个月大概是200左右……那时我们还能去旅游，7天的旅游，去波多黎各住四星酒店，三个人差不多花上5000多。”
宝妈们开始有人送花递咖啡 @给HOLLY妈。
“Holly宝8个月时去上托儿所，一个月要2500，我们经济变得非常紧张了，好在我开始上班，我的工资比较低，一个月扣完税到手就3000多，我负责交Holly的学费，每个月火车票要200，中午吃饭一般一顿8-10，一个月200，所剩无几……我自己买衣服买鞋子护肤品，一直都是花自己的私房钱（HOLLY姥姥给的）。”
圈内妈妈们素质很高，在讨论会上非常守纪律，听的很专注。
其时，蕾拉的爸爸上午10点有一个面试，时间约一个半小时。
“买了房子，首付30万，贷款35万，一个月房贷要还1600。房产税一个月要1000。Holly的幼儿园一个月1800，Holly爸车子车贷一个月400，换了新的暖气锅炉一个月贷款400（总价1.2万），水电网费400，这些基本固定支出加起来一共5600。Holly爸这时候年薪涨到了10万+（一个月扣完税医疗保险等拿到手6400），奖金每年有3万（扣完税1.5万），所以每个月基本交完所有的钱，我们是没钱吃饭的……”
蕾拉的妈妈平时这个时候是要给宝宝准备醒后辅食的，但今天她仿佛走进了课堂，这来自于HOLLY妈的现身说法，让蕾拉的妈妈感到自己曾经多么幼稚天真。她想，HOLLY爸HOLLY妈夫妻双双都在工作，经济尚且如此拮据，再看看弓着疲惫的腰戴着耳麦正在面试的蕾拉爸爸，她血管里的血液瞬间变得滚烫。
“如果我不再接受姥姥的支援，我们每个月是要饿死的节奏。而且我不能说我们家钱不够花，这会深深伤害Holly爸的自尊心……”
这是一堂生动的留学生家庭煮妇培训课，蕾拉的奶奶骆女士没有加入圈内。7月7日她已经回到祖国，当她脚踏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深深吸入一口滋味复杂的空气时，那熟悉又亲切的感觉，腾云驾雾踏遍千山万水地找她来了。如果骆女士参加了宝妈圈讨论会，她会果断地劝儿子一家回到祖国怀抱，至少在国内可以放开肚皮吃饱吃好，工作不会像偏远地区的WIFI那样动辄掉线。
开完宝妈圈内学术会，蕾拉的妈妈轻轻地走到丈夫背后，摊开掌心在他弯曲的后背摩挲。这一掌，仿佛是给予他跨越现实与梦想之间的力量，又似乎有绵绵的柔情万分的不舍。
时至2018年，形势多变，一言难尽，要想在美国混出一片天，最好夫妻二人双双上阵，势均力敌。事实上哈佛的博士后小陶与普林斯顿的博士岫岫就是这样的混合双打。抽签过程中，一个没有成功，替补的另一个顶上。
在美国探亲的秦女士今年5月底终于笑着回国了，她的儿子小董进入宾夕法尼亚读博，她的媳妇去年夏天找到了工作，今年4月夫妻二人的第4次抽签终于中了。问秦女士在美国有没有买什么礼物回家，答道：“也没买什么，一双运动鞋，回去锻炼要穿的。”
一个读博的学子薪水是多少，这得看读博学子的本事。
在Boston大学读经济学的小雷，1994年出生，他的父亲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曾经作为交换生在美国留过学。小雷在Boston大学读经济学博士，他每周搭乘美国捷达航空的飞机去底特律，与妻团聚。
Boston大学？What？在B城为什么不是MIT或Harvard？无知与虚荣也许害了不少国内学霸，雷很淡定，他说每年从北京大学毕业的学子如果有5%申请到哈佛读博，那么哈佛大学门口中国留学生已先打起争夺战来。读博一读硕不一样，一个是美国拿钱供你读书，一个是留学生自己掏钱读书，而且在美国读公立的地盘人硕士生几乎是做梦。那么，Boston大学在麻省是排在麻省理工与哈佛之后的综合性大学，每年给予小雷的生活费是3万美元，奖学金5万美元，这笔Boston大学慷慨拿出来的钱，比美国工薪情何以堪的平均收入还高，而作为该校培养的博士生，在校期间他将能够为学校作出学术与研究上的贡献，这是双向的互利与互信。
握着哈佛博士毕业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份工作。
可是，小雷却说：“从不打算留在美国，之所以在美国读博，那真正是美国的教育水准，五年，至多五年，立马回国。
看着他淡定的样子，真正羡慕。
HOLLY妈算的经济账让人一目了然，而经济账的背后，可以看出浅扎或深扎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除了给子女做铺路石，他们自己的生活将是沉重的。
八
“失业？”
江苏某综合性大学一位硕、博士研究生导师，他的子女也在美国留学并就业，去年同样遭遇项目裁员后再找工作。他认为：“至少在目前的中国还不是一个突出的问题。”因此，他对在美国遭遇坎坷的中国优秀留学生现状，心痛地叹道：“太遭罪了。在国内像他们这样的优秀青年一旦有了工作至少不会失业。”
Holly爸第三次工卡续签申请材料整整忙了十多天，与新找的律师反复斟酌材料怎么写。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假如这次被拒，就要立马收拾行李走人。
按照目前的进度，预计到8月中下旬才能知道最后结果。现在移民政策越来越严格，假如被拒很有可能同时收到非法居留的上庭通知。
想到这，HOLLY爸HOLLY妈头皮就发麻，紧张透顶。
有人劝HOLLY妈道：“你娘家这么有钱，回国也挺好的呀。现在这样多么难受，远远不如在国内生活的滋润。”
但也有朋友说：“足够努力了却没有得到相应回报是多么不甘心，我很理解。”
H1-B配额用尽，对正在美国挣扎的海外留学生无疑是沉重一击，但是尚有身份和工作的人心情也不见得轻松。
“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孙女士来美七年了，绿卡仍在天上飞，她的茫然不是没有理由。
何时可以Settle Down（扎根）？ 漂泊无依的日子让人心神不定。
工卡申请被拒或者不批，公司停办绿卡，不是让留学生中这些高科技人才感到前途茫然的唯一原因。
林先生夫妇在国内国外就读的学校都不下前五名，性情特别自信乐观。几年前在加州湾区找到工作后不久，夫妻俩立刻在高价位买进好车好房。直到去年妻子公司因所有工卡申请被拒暂停为员工申办绿卡，当年因图省事就没有在自己公司交绿卡申请的林先生终于慌了神：“如果早知道可能要回国，也许就做别的投资了。”
琳达在一家网路公司做网页设计，工卡申请被拒，丈夫还在学校念书，这个时候她却怀孕了，让人很是奇怪，但她表示：“有了孩子，可以让我们有个坚持下去的目标。”
二十八岁的方先生来美工作四年期间主动换了两份工作，办不办绿卡完全不是他考虑的事情：“我就在乎在哪里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他表示，他做的半导体积体电路高端设计，未来在中国的人才需求量很大。他的想法是，迟早要回去，有本事比有绿卡重要。
失业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何时落到自己的头上。因此哪怕隔壁的同胞卷铺盖走人，也无暇他顾。
去还是留？被动透顶，所以无可奈何。
两年前，中国作家郝景芳用了三天时间写出了获得雨果奖的作品《北京折叠》。这篇三万字中短篇科幻小说，并没有得到许多中国读者的首肯。但它的真材实料击中了西方民众的两个痛点：社会的分层固化和对未来就业的深切担忧。这两个痛点在《北京折叠》中是直接而又残酷地给出答案：三个阶层的分化已到了难以逾越的地步，通货膨胀甚至都波及不到下层社会，下层社会一个月的工资不过是别人的一顿饭钱。而最为惨烈的是这一句：“穷人连被剥削的价值都没有。”
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40年的高速发展，一定程度上延缓了这两个问题的暴露，所以中国读者的神经还没来得及脆弱，富足的物质生活和相对稳定的工作及家庭收入让许多沉醉其间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但是相对更为成熟的西方社会就不一样，工业自动化已搞了几十年，无人工厂比比皆是。
底特律只是传统工业凋蔽的一个缩影，现在连之前认为难以被机器取代的脑力劳动从业者，也面临危机。比如美国70%的股票交易已经是由计算机控制的高频交易系统完成，这些系统处理影响股价信息的响应时间达到毫秒级别；美联社用机器人写财经报道已经多年，其出错率早已低于人类……
近年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尤其是卷积神经网络算法的突破，将使得更多行业面临人被机器取代。那么这些被取代的人又能去哪里呢？
如今，失业潮又开始显现，信息技术带来发展红利的同时，却进一步加快了机器取代人的进程，毕竟人的成本在逐年升高，但机器却越来越便宜。因为整体产能的过剩，那些淘汰下来的人，最后的地位很可能和《北京折叠》中预言的一样，连被剥削的价值都没有。
如此残酷的现实，美一系列保护本土人就业，保障本土人生存空间，缩小外籍人就业领域的做法，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九
Eaves apartment有两幢楼，这两幢灰色与红色的建筑是纳福区地标所在。无论从层高还是体量来说它们都是NO.1。
红色的楼出租，灰色的楼陆陆续续卖给了业主。
自从灰色的楼变为私产后，物业明显的不如红色的楼，至少一楼没有红色的楼那样有一些公共设施，比如免费的网吧、健身房、热腾腾的优质咖啡以及每天播放的音乐。物业的管理人员都是地道的美国帅哥美女，只有一个老年的墨西哥男人打杂，从冬天到夏天，他似乎一直穿着同一条牛仔裤，一顶米色毛线的帽子从来没有脱掉过，是一个有点怪的叔叔。一天到晚没有片刻休息。当小蕾拉跟着奶奶在咖啡室玩时，墨西哥爷爷会对着小蕾拉说一大串墨西哥语，那情形很好玩，小蕾拉居然喜欢爷爷说的墨西哥语。
有一天，灰楼里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婆坐在红色楼花圃的凳子上。小蕾拉的奶奶很热心，推开咖啡室的门邀请她进来。
这个进来的人就是婉瑜。她坐到这个楼前目的是蹭WIFI。
在纳福区的每一处都有华人大妈的影子，她们几乎全是说潮汕语，实在是比听英语还难懂。但这个婉瑜却是一口普通语，与咖啡室的业主还能说英文。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作为一名妇产科医生的婉瑜从中国来到美国，几年后她又重新得到了医生这个职位。这中间的千辛万苦她一概省略了。婉瑜的女儿，哈佛医学院医学博士。毕业后在哈佛医院工作，因为工作压力巨大，她一直都没敢要孩子。后来，分配到ICU病房值班，一工作就是5年。婉瑜说：那一段女儿快疯了，天天与死亡魔鬼打交道，回到家就歇斯底里，不许任何人走动，不许有人说话，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度想放弃工作。可是到了2017年，婉瑜的女儿功成名就，进入全球100名最顶尖儿科医学专家名录。有了自己名字命名的私人医院。一名医生，在44岁的年纪，非常非常想要生一个孩子，但终生无法实现这个愿意。
婉瑜说，女儿从小就要强，她经过了十四年的职场拼搏才有了现实优渥的物质条件与的成功的人生。
“人啊，在哪里都需要奋斗，在哪里都不容易。”婉瑜总结说。
7月7日，婉瑜跟一个金发高鼻子的老太坐在红色楼的花圃长凳上，骆女士推开咖啡室的门邀请她们进来坐坐。
原来那个高鼻子的老太是伊朗人，从精神状态看身体不太好。果然婉瑜说，她们是邻居，她们都是孤单老太。伊朗老太曾在红楼住了20年，后来买了灰楼的一个小套间，一转眼又是5年了。婉瑜介绍说：在美国，年轻人住大别墅，一心想远离人群。到了七十岁左右会卖掉大房子住到公寓房里，再老一点，公寓房是不能住了，就住到政府统一安排的公寓里，自生自灭。老年群体里许多人有病痛，直接选择吃止痛药。其结果只可意会。
三个女人，一个华裔美国人，一个伊朗裔美国人，一个中国人，相谈甚欢，一直到Rock到楼下来寻妈妈，才告别。
分别时，骆女士说：“两天后我就要回国了，刚刚认识就要分别，我们是能成为好朋友的。”
7月9日一早，婉瑜给骆女士发微信，祝她一路平安，并说：“上帝保佑你，我保佑你。”
骆女士说：“我明天一早才出发。”
9日那天晚上，婉瑜没有吃晚饭，她坐在花圃的凳上。晚风清凉，没有印度孩子打闹，小蕾拉7点就睡着了。骆女士下楼，想去超市买些东西放冰箱里。遇见婉瑜在楼下，少不得坐到一起，这一次，骆女士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儿子的工作还没有落实，说这个时候她要离开怎么放得下？
哪知婉瑜不以为然：“在美国跳槽太平常了，有的人投出去几百份简历，面试机会都得不到。有的人面试了二三十次，却没有一个录用通知。但即使这样，也是年轻人他们自己的事。”
十
七月流火。
Rock在最后一场面试结束，与高中死党热血高歌聚餐完毕后，乘夜航回到了离洛根国际机场一小时车程的家，与分别40个小时的妻女重聚。
第二天Rock开车一家到了查尔斯河畔。
这是波士顿最美最温柔的风景带，像母亲的怀抱。跑步的、骑车的市民围着它锻炼，河里上的皮划艇与鹅们顺着波澜不紧不慢的浮游。
凉爽的夏天，如此世外桃园让人沉醉。两只，成为一双。一只，游近了与人傻傻对望，这些悟透一切的鹅们就是梭罗吧，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天老地荒。天上云朵比人淡定从容，雪白如絮静止安然居高临下。
在橡树林下。狗陪着女主人，夫妻做瑜伽，小孩坐在年轻父亲胸前的兜里。在树荫下布置好餐布，小蕾拉满地爬了，刚刚八个月就能攀住妈妈的腿抖乎抖乎地站起来。在站起来的一刻发出“哎呀”的声音，她成功了。小小娃儿也那么励志与努力，她咬牙无牙的牙龈也要站起来，18年后她应该凭借不屈不挠的劲头跌跌撞撞进入哈佛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学霸美女吧？
小蕾拉的妈妈心情差到不可收拾，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小蕾拉的爸爸一而再，再而三的鼓足勇气，奔波于各个On-site面试点，他滔滔不绝，他殚精竭虑，他舌战群儒，他喜悦或沮丧，他飞去梦中的理想地加州，经历了两次当初Ama那样的全方面被测试被考察，但好消息如天丝一样在天上飞，不堪一击。
“宝宝，爸爸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宝宝，我们怎么办，爸爸怎么办？”小蕾位的妈妈一任泪水在脸上流。
在国内，小蕾拉的妈妈是正宗富二代，在国企党办工作如鱼得水，福利丰厚。辞了职在美国她就是家庭主妇，没有任何社会角色。可是，她壮士断腕锦衣夜行在异域，所承载的压力已经饱和。
但既然选择了远方，就当一往无前。
下一步将在哪里涉足？
小蕾拉扶着妈妈的膝，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小宝宝得意极了，张大嘴巴，好像要向全世界宣布：她站起来了，视野好宽广呀。
可爱的小脸，是可以治愈一切的。
Rock去餐车买午餐回来，看到小蕾拉跌倒又爬起，每一次站起来都那么心花怒放，脸上不自觉地有了笑意。
第十二个、第十三个面试放在了最后，放在了加州，一至两周后将有答复。
这一次他不愿意透露面试的细节。
七月流火，伏天炙烤。即使不像Rock那样经历一场又一场面试的锤炼锻打，也要经受摄氏37+的煎与熬。不如此不是人生。
十一
三十岁人人都有一道坎。只有跨过了这道坎，三十而立才能水到渠成。
2018年第一季度，Holly爸Holly妈两个人都上班，安稳地过着小日子。其实自2017年开始美国的签证政策开始收紧，大批高端金融人士纷纷回国。他们没有敏感地捕捉到这一动态。在美国独立日前一天收到续签申请拒绝信后，猝不及防的打击让他们一时找不着北，但仍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第二次续签申请被拒，才感到形势严峻，这是要被打回原形的节奏啊。
至2018年7月31日，是他们被移民局许可的合法在美国的日子。
困兽犹斗。他们换了律师，重新填写材料，力证Holly爸是美国需要的人才。
圈内的朋友送来安慰加鼓励，有经历过困境挺过来的，也有虽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意外，但担心未来，兔死狐悲的，不免一而再地问为什么？都在绿卡路上走了一大半路了，为什么？希望得到Holly妈的解释。
HOLLY妈在情绪十分低落的情况下，仍耐心地解释说：“我们现在被拒的是Holly爸的工作签证延期申请，因为我一直没有成功办上工作签，所以我现在是配偶签证。Holly爸的签证延期被拒，移民局要求我们30天之内离境。这一切都是委托律师来办理的，律师完全被震惊了，说这种情况前所未有。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只能先回国，然后再考虑是等绿卡，还是重新签工作签证过来。我们的绿卡还有一年半可以排到，重新办理工作签证也是半年就可以下来。一切来的太突然，我们没有任何准备。”
这个解释应该是明了了。
圈内朋友们陈安慰道：“如果很喜欢北美，可以考虑加拿大，技术移民很快，只要找到工作一点不难。我们几个人一起来北美的，美国的H1B还在等摇号，加拿大别说签证、绿卡了，国籍都入好了。”
小鹿接着说：“回国挺好的，税少房子增值快，留在国内过得都很好，会轻松热闹很多。搬家租房等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做，自己提前做好规划就轻松了。你值得拥有幸福快乐的生活，国内工作机会也不是国外能比的。”
圈里的建议大约分为三类：一类是考虑去加拿大；二类是考虑回国就业或创业；三类是相信有奇迹出现。
这三种人，也许只有第二种人是识时务的。
HOLLY的爸妈每天都在倒数着过日子，因为无聊开始重新粉刷房间，一天数次去看院子里黄瓜好摘了没。同时时刻等待一纸拒信到来，然后打包走人。
真的太折磨人了。
其实Holly妈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特别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也很讨厌漂浮不定总是搬家，最理想的生活应该是有一个稳定的住所，然后可以四处游走各地，走累了就回窝里待着。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还有13天，等待最后的宣判。“胸口很痛，像是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却喷不出来。就是那种从谷底里拼了老命刚爬出来，刚看见天空的颜色，上面有个人一棒子又给你打回去的感觉。我有个朋友跟我说，‘life is short, happiness is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我感觉经过这些，后半生的我可以不用再固执得非要在金融业找工作，可以放飞自我了。遇到困境撞到头破血流还不肯拐弯，那就真是个傻子。”
华人大妈婉瑜是一个心慈的人，遇到别人有困难总是说：“神会保佑你。”保佑Holly爸Holly妈以及小Holly的神，在2018年六、七月难道睡着了吗？
曼珠沙华的安慰比较靠谱，她说：“自己创业啊，Holly妈，创业不一定就是做多大生意，专业代购发现好东西分享给大家就挺好的啊。我朋友圈一个美女就是密歇根大学毕业回来的，居住在北京，老公是一个比较有名的音乐制作人。有了孩子全职带娃做代购，她很认真很努力，代购都做到极致，利用自己留学优势，现在开了家进口母婴用品公司。”
一石激起千层浪。
北方妞Holly妈的情绪真的被点起来了，她真的花了两天时间，在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设想，列出了回国创业的五六个金点子，但最后公布到圈内后，只剩下了两条似乎是可行的。第一个点子到国内办儿童游泳馆；第二个点子办早教班。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爱，是心窝里的一团热，是不向生活妥协的一口气。
杨绛先生说过：“我们曾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我们曾计较付出的回报，到最后才懂得，一切得到终将失去，只能空留一抹浮名。走好选择的路，别选择好走的路，你才能拥有真正的自己。”
愿所有的遗憾，都是惊喜的铺垫。
十二
早晨，透过窗帘就可以看到墨蓝色的天穹。
小鸟们在凌晨4点就噪动过了，五六点钟开始满地打架，三三两两滚做一团。突破严冬封锁的麻雀们，歌唱完春天，带着新生的小鸟宝宝们在试飞。在花丛、在草地、在旷野，玩到无形无拘。
一面湖又一面湖。
Bos城洛根国际机场就在湖的那一边，飞机轻盈地掠过湖面，在头顶轰然穿行，然后在远处着落，直到消失在视野。
Rock自从加州面试完后，宣布不再投简历，不再接受面试，他带着妻女开始吃喝玩乐。去海滩边看一年一度的沙雕，去动物园看各种动物，去听公众女神霉霉的演唱会。在美国这几年，没有哪一天是放松自己的，无论在职场还是生活中，他一直都在扮演惜时如金冲锋陷阵的角色。
未来属于未知，昨天已然是过眼烟云，享受当下，他突然记起了这句话。他差点连累着家人，把美好的生活给辜负了。
Holly爸Holly妈已超过规定期限留在美国了，他们应该在7月底离开的，但因为有重新申请续签这件事，他们也就找到了借口，暂时或许心安理得或许诚惶诚恐地住在Bos城纳福区Wallson Street的别墅里。
他们从院子里的菜地摘了黄瓜，洗了就啃。三个人面对面啃着黄瓜，无端地笑了，大笑，笑得弯下了腰。突然Holly妈想起已有几天没有跟妈妈通联，虽然母女两人针尖对麦芒，但这么久没有电话、视频是很少有的。
这时却收到了Holly姥爷的视频申请。
Holly姥爷的微信一直是沉默似金的，猛然收到视频申请，Holly妈吓到黄瓜掉地。Holly爸的情商还算在线，他迅速地抱走了Holly，留给视频的人一个安静的空间。
大约半个小时后，Holly妈打完微信电话。
“回去吧。我们回去吧。”Holly妈一开口大哭了起来。
原来Holly妈说的回去吧，是指回中国。
她的小舅才40多岁，心肌梗塞在上班的路上，摔倒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她的妈妈周四去医院检查乳腺，发现有一个小瘤子，做了微创手术，活检结果竟是恶性乳腺癌。
这一切发生在一周之内，Holly姥爷无法承受这一切，他避开Holly姥姥，给女儿打这个电话。
回来吧！
回去吧！
比起亲人的生命安危，在美国的各种遭遇都不值再提。
房子。首先是他们的房子。他们几年前买的别墅真的赚到了吗？
来自美国全国房地产经纪人协会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海外买家用于在美国买房的每1美元中，就有24美分出自中国人。
中国人去美国买房子这么火，真得可以大赚吗？或者真的可以吗？美国房子真的便宜吗？
事实上，赴美购房 7成人是亏的。在美国炒房的成本很高。首先，地产商在确认购房者本人入住后，才会办理产权出售手续。业主入住一段时间后才可以出租或再卖，一般是一至两年。而且，购房之后不允许让房屋空置，否则业主会被要求缴纳费用雇用公司管理。如果把房子委托给当地房地产管理公司出租，还要被收取至少3%的租金手续费。
除了请中介，美国买房子必须请律师。光律师的各项收费加起来就有好几千美元。另外,当地政府也要趁机收一笔钱，含税务服务费、贷款税加起来,又是两三千美元。有统计称，交易时，购房者需缴纳一次性的房产交易税、律师费、产权保险费、房屋估价费、房屋检查费和登记费等，一般累计占房价的3%至5%。
美国真正恐怖的还是后续的房产税、房屋保险等一系列费用。有人形容这是无底洞。例如仅仅一套30万美元的房屋，每年要缴税4000美元左右，管理费、维修费和其他杂费一年也要上千美元。
…………
有每个人的顺境里都藏着曾经的任性，而这任性会在很久以后被冷不丁收到命运开出的罚单。
铩羽而归。
在2017年后，在美的留学生黯然回归的不计其数。他们不是失败者，或许他们只是时局变数下的不走运者。
Holly妈他们这一回国，也许永远被美国拒之于国门了。
十三
小蕾拉生于2017年年底，因2017年科幻电影《星球大战：原力觉醒》的热映带来的灵感，Rock给可爱的女儿起名-Leia（蕾拉）。
小蕾拉跟着爸妈去老橡树旁的playground遛弯。这个广阔的球场是一个生于1938年的美国人捐建的，早晨跳舞的、散步的、舞剑的全是中国大妈。在很远处的棒球场地有五六个遛狗的白人男女聚在一起聊天。他们中间向来有一道无形的分水岭。
9个月大啦，小蕾拉人生第一回穿得那么隆重。玫瑰红的公主纱裙，头上戴着有四朵玫瑰花的发箍。这裙子还是六一节的时候小蕾拉的妈妈在TJ Maxx买的。记得那天小蕾拉的妈妈与奶奶聊天说到，等Leia的爸爸有好消息的时候，小蕾拉就穿这条玫瑰红公主裙。
操场上有一面迎着晨风飘扬的美国国旗。来这里次数多了，大人们居然没有注意到它。小蕾拉刚刚学会抬头看天，是她注意到了高高飘扬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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