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总是骑着他的那辆自行车,在晨光里出去,在晚霞中回来。
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买个农具,买点生活必须品,去收电费,去开水匣放水。叮当声走远时,是离开,叮当声越来越近时,那肯定是回来了。
父亲在大多数情况下会带上我这个尾巴,而我是最喜欢坐在他身后。霞光中,我坐在后座上,欢快地吆喝一声,就出发了。此刻,我仿佛吸收了霞光的无穷能量,内心充盈着对世界莫名的好奇与欢愉。
“爸,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我在身后歪着脑袋问。
“当然是带你去我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今天咱们什么事都不干,就到处走走,如何?”父亲的声音很欢快。
我“嗯”了一声,趴在了父亲的背上,手放在了他的腰上。
“坐好啦!我们要往上冲了,抱好我,脚别挨着车,小心车把你的小脚给吃了!”父亲边说边用力地踩着,前方有一段小斜坡。
我觉得自行车的铃声很好听,就要求他时不时地摁几下铃当。随着这铃声,我们骑过了大堤,来到资江边上。
江水清澈,鱼翔深底,我开始玩水。先洗手,然后拂水,水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旁边有许多鹅卵石,我便捡起来扔水里。
父亲走过来,拿起一颗小石子,身子微微倾斜,三个手指头抓着它,轻轻一甩,感觉石子不是扔出去的,而是飞出去的。飞出去的小石子在水上起了三跳才落入水里。
看得我好生羡慕,吵着要学。父亲捡起一块稍微扁平的石子,放在我三根手指里,然后把它飞出去。
我照做,可始终无法像父亲一样,小石子能在水上跳三跳,偶尔能跳一下,也立刻没入水中,不见踪影。
忽然,我瞧见有一艘大船,很威武,船上有许多人,还有自行车。
“爸,那是什么船?”我问父亲。
“渡船。这轮渡,如果要去对岸,这儿没桥,只能靠渡船,才能过去。”父亲解释道。
我看了看渡船,又看了看父亲,父亲明白,立即去买了两张船票。两张船票的来历是:一张是父亲的,一张是我和自行车的,我竟然与自行车相提并论了,和自行车绑一块儿了。
上船。我喜欢到处走,父亲要守着自行车,为了不让我掉水里,把我摁在了车上。
我却站在了车上,父亲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扶着车,我成了风中自由的小鸟。
江水横渡,极目楚天舒。风儿带来了花香,鸟儿空中飞翔,鱼儿水中游,风景这边独好。
到岸了,父亲推着我下船。我心里有个小小的疑问:“爸,咱们是不是还得坐一次船才能回去?”
父亲摸了一下我的头:“是啊,小傻瓜!”
我们又在另一边的大堤上骑着。一路铃声,一路笑语。我看到了在坡上吃草的小羊、牛儿,它们那样安闲,仿佛是闲庭信步。调皮的小鸟偶尔会落在牛角上、牛背上,和牛轮为一体,即和谐又唯美。有时会停下来,和那些不知名的花儿来个亲密接触,只感觉心旷神怡,满眼都是好风光,满鼻都是清香。
我们直玩到太阳西沉,倦鸟归巢,才又一次坐上了渡船,欢欢喜喜回到家里。
那些铃声,几回回梦里响着,惊醒时,还在耳边响着,就在身边。是的,这铃声穿越了几十年,来到了我的梦里。
我想带着女儿一起去骑一次自行车远行,去看看我到过的地方,她没到过的地方。她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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