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去年六月的一天吧,晚上我回来照例先去找咪咪,找了一圈没看到,就问四姨:”咪咪呢?”,四姨看着我,声音平和,但还是带着已经散过去的哭腔,“咪咪去世了,下午两点钟就走了。”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哦地回应了一声,又在屋里转了一圈,回头看见四姨还在我身后站着,接着又说了句,“她还是没撑过来啊”,接着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四姨嘴角抽着笑了一下,神情有点悲苦,接着说咪咪死前拖身子来到了我们卧室门口的那条道 上,后来她把她葬在了小区前一片荒地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就都没说话。一开始咪咪不太精神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天气太热了,后来看着她状态不对才想着要给她看医生,可是看了医生好像也没有什么用,用了两天,它和我们所有人都永别了。
咪咪不是第一个在我生命里退场的小动物,但她的离去牵连起我曾经经历过的失去。我想了很多,但是都是没有目的的漫想,我没有撕心裂肺的大哭一场,坐在屋里发起了呆,想起我爱猫的去世,想起了至亲的去世,想起了很多,然后难过的发现,到目前,我原来已经失去了很多。
咪咪是一只胆小敏感的猫,她不像我以前养过的任何一只猫,我和她只相处了两个月左右,在我原以为会更长久地相处下去的时候,没想到她居然率先离开了。就像我曾经很花心血养大的那两只猫一样,她们两个离去的时候,我花了一个星期才反应过来,然后抽抽搭搭地给她俩写祭文,写一个词,就掉下滴眼泪,也会连着掉下两三滴,写到文章最后的小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心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让我觉得我把我这辈子的爱都用尽了,哭了一下午后,累极了的我趴在桌子上,一边打着哭咯,一边暗想,我再也不养猫了,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小学。
后来我和我妈说起这两只猫,她不知道我写祭文的事,就埋怨我说我小时候可绝情了,没有和她一起去埋葬叮叮和当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应她,就说我不想看见她俩没下葬,但我当时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她俩去世的时候,我一如往常,看着她俩僵硬的身体,我还能像平常一样摸摸她俩头上的绒毛,我的心里没有什么波动,但是我很害怕看她俩被埋葬土里,埋土的时候,我站在很远的地方,心里莫名失落。
这种被抛下的失落也是伤心的一种吧,知道咪咪走时,我觉得有点无措,再也没有一只待在阳台偷瞄我的猫了,明明平时不在意的细节,现在再也不能重温,旧梦一样只有回想的余地。
人生的经历也许就是循环往复,我想找下以前的经历和现在做下对比,想起我两只爱猫,我也是在她们离开后,才发现,我回家时,她俩不会在门口迎接我了,我没有办法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这样一次能抱两只猫了,我喊一声“叮当”,她们不会再像两道箭一样飞速奔过来,我开冰箱时候也不会再有两只猫就在我脚边撕心裂肺嚎叫了。当这些种种不习惯的小事一件件摆在我面前,我才惊觉,她们两个已经离开了我的生命。
也明白了爱得太满,最后只会留下伤心与失望。
所以遇到咪咪时,十分爱猫的我保持了克制。恰巧她刚见我的时候,也特别地害怕我,钻床底就不说了,走路都是绕着我贴着墙边走。我正好也没有什么想要和她搞好关系的想法,而且比起另一只攻击性超强的猫咪小爱,我觉得她很听话,就这样我俩相处地陌生又平和。直到有一天,我坐在床边的时候,她过来蹭了我一下,我有点惊讶,但是没有摸她,她于是又过来蹭了我一下,我于是摸了一下她的头顶的灰色带条纹的毛,但我想要摸她第二下的时候,她又害怕地躲开了。
就这样,胆小谨慎的咪咪试探性地求摸了几次,加上长时间她对我的观察,我俩的关系稳定了下,她肯定我不会加害于她,于是乐意在我手够不着的地方躺着;而我也不会去主动去骚扰她;两人互不打扰,相安无事。小爱唬我的时候,她甚至会她的鼻子凑到小爱脸颊那里,碰一碰,似乎很疑虑,小爱为什么要这样做。
从害怕到躲得远远的,到和平相处,我和咪咪的关系没有突飞猛进,但和平稳定地缓慢增长,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早上,我急着出去,走的时候是因该把猫都关在阳台里的,但是咪咪就要待屋里死活不肯出去。于是我俩你追我赶了半个小时,咪咪敏捷度很高,弹跳力惊人,皮毛光滑地像泥鳅一样。我最后只能依靠着一点点封锁她的道路最后捉到了她。把她放到阳台的时候,我心里有点悲哀,我想,她又会怕得我远远地躲开了。但出乎意料的事,在我回家的时候,她表现很平静,我摸摸她的头,她也没有躲开,咪咪大度地原谅了我早上欺负她的事。
得益于她的大度,经历过之后的日子里点点滴滴,我俩关系越来越好,她喜欢躺着的地方理我越来越近。一开始只能摸头顶,后来可以扰扰下巴,再之后胸口的毛也可以摸摸,再之后,只要我摸她,她立马躺平,翻个身,露出雪白的肚皮,像水蛇一样的扭几下,然后微微抬起头,用明亮的蓝绿色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于是我识相地先是胸口,再试脖子下巴,然后腰,前爪和后肢。这些地方要一步一步地来,一点一点地解锁,一旦乱了顺序,或者摸到她不喜欢的地方,咪咪就用前爪揽住我的手然后后踢一蹬,怒瞪我一下以示警告。有一次她用前爪抓伤了我的手后,我故作生气的拍了一下她的头,她停下动作,有点委屈地起身走到离我远远的地方,像是再也不想理我了。但过不了一会儿,她又蹭到离我很近的地方,或蹲坐,或卧爬,瞄我一眼又转过头去,重重叹一口气,不知在纠结些什么百转千回的情绪。
原谅来的总是很快,不管是她还是我,只要有一方凑过去,另一方就能很容易地原谅对方。
相处久了,我发现,她对这种被抚摸着,被疼爱着的感觉越来越喜欢,也越来越黏着我。摸着她的时候,我会想,她以前是一个多么缺爱的孩子啊,不然她为何会如此渴求我这样一个异族的宠爱。
她喜欢热闹,但是害怕人,她小心翼翼,在被宠爱和被伤害间寻求的平和。她很讨厌同屋的公猫,有时候会厮打试图靠近她的小爱,但有时候又会主动靠近小爱一起趴着晒太阳睡觉;小爱充满爱意地帮她舔干净猫,却从不回舔,但看到别人抚摸小爱时,又会很生气地把小爱打跑。简直一个心思百转千回的小姑娘。
可惜,这些曾经习以为常的事都成过去了,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只有几个月,一些回忆虽然鲜活,但也免不了褪色。她生病的时候脾气开始变得暴躁,但是却不向我们表达她的不适。也许是难受吧,她有时候会跑到我身边求抚摸,但是我摸了几下后又不耐烦的跑开。有几次甚至生气地抓我,我当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性情大变,现在想想她大概以为我的抚慰可以缓解她的难受吧。
可惜我没有神之手,她生了病,很痛苦,又没有缓解的方法,最后她跑到花盆里,把花盆里潮湿的土埋在脸上,口鼻里开始吐出灼热的气息,我们才惊觉,她原来病得已经很严重了。
一些人,一些动物生下来就没有很顺的命运,四姨说,她前一个主人因为破产,没空管她,她过了一段很困难的日子,那段时间,她瘦得皮包骨头,最后四姨可怜她把她接回来养。一开始她很怕人,躲到狭窄的缝隙里,喂她吃的她也不敢出来。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她才敢出来,将四姨放在外面的猪油舔得干干净净。
所以她这么喜爱被人宠爱却有很怕人吧,我当时这么感叹着,哪怕现在过着幸福的生活也忘不了过去的受到的折磨。没想到几个月后,她就病得摇摇欲坠,在朝向我们住的地方,没了气息。
又一年清明,想想,她躯体长眠地方又该是新绿蒙荫了吧。
谨以此文了表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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