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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他不重,他是我兄弟”

[原创]“他不重,他是我兄弟”

作者: 颜玉读书 | 来源:发表于2020-04-11 08:34 被阅读0次

[别样生活,万卷书万里路]2020年3月21日,周六,晴,连续1000天阅读日记第551天。


        最近,堂兄三哥突遭意外离世,举家悲拗。整个过程里,我头脑里一直在回响着一首歌“他不重,他是我兄弟”。故而,我带着情感和哀痛,记录下整个过程。这些文字,算是我能为三哥和家族做的一点小事情。

                      (一)噩耗

2020年3月20日清晨八点多钟,我正沉醉在《红楼梦》里,为那首年少时就痴迷的《葬花吟》伤感着,突然听到电话响起。一看,是父亲打来的。连忙把它摁掉,再打过去,却是一片忙音。这是少有的现象,然而我并未多想。当然我是后来才知道,老爸打了我的电话之后,立马又给其他的姐妹打电话了。

过了大约10分钟,老弟的电话过来了。语气十分的焦虑,似乎还带着哽咽:三姐,三哥在湾头桥出车祸了,好像现在已经不行了,家族的很多人现在都在这里呢。

我怔住了,鼻子酸楚,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一个月前我离家回长沙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说说笑笑呢。这么看起来精神状态良好的三哥,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令人悲伤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再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说,他们已经在三哥家里了。父亲是最重情重义的。他的声音虚弱无力,悲伤弥漫,我知道,他肯定又是无声哭泣的:这是他的亲侄子,他的长兄的儿子。都说“长兄如父”,两岁丧父的父亲正是兄长嫂子们,尤其是在他的长兄、我的任劳任怨对弟弟妹妹深情以待的三伯抚养帮衬下才能读书到初中拥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并且顺利成家立业。

而今,他的侄子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离世,他怎不伤心悲痛。

第二天,在长沙工作的侄子开车到我家,于是,我们一起踏上回乡路。

一路伤感着从县级公路进入写有我们“坪山”两个字的村路口。阳春三月,万象更新,草长莺飞,树荫如盖。路旁的油菜花有许多已经凋零,偶尔,却依然可以看到有些晚熟的花儿盛开出一片片明晃晃亮澄澄的黄色,那帮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这时候回乡,原本是多么美好,多么惬意的事情。然而,此次回来,竟然为的如此令人悲痛的事件。鲜艳明媚的春景啊,只能引起人的一怀愁绪。

车子在乡间小路上曲曲折折着前行。很快,就到了可以看到三哥家的另一个堂兄家(我们家是大家族,父亲那一辈兄弟共8人,女性10人,我们这一辈的男性共有20人,女性11人)。我抬起头看见水塘对面的三哥家的门口搭起了大棚子,棚子里摆了很多的桌椅。

人头攒动,男性们不同的衣服颜色上却都有一块同样颜色的白布,女性们的头上都戴着白色的帽子。哀乐在空气中飘荡,一瞬间击中了我的心房。电话里老弟讲述说三哥离世只是语言的传达只是头脑里的想象,在我头脑里的三哥,还是那个活生生的走路虎虎生威严肃庄重的三哥,每每遇见我从长沙回来,我一声低沉呼唤“老三(兄弟姐妹们多年习惯如此),他则微微一笑着回应:“老艳(“老艳”也是老家长辈兄长姐姐们对我习惯性的称呼)回来了”。而今,看见这实实在在的场景,我就知道,我的三哥离开我们不是虚构而是切实发生不可否认的事实了。我只觉得血往上涌,鼻子一酸,泪水满眶。

这时候,父亲和几个堂兄看见我们的车子便过来了。一见面,我看见他们全都双眼红肿。招呼着我们快速停好车,来不及把行李往家里搬,我和侄子、妹妹以及雅贝贝就第一时间奔赴灵堂。

三哥家外面的大门口扎起了白缦,松树枝做成的拱门上搭配着各色人工扎出来的花儿,拱门口有对联:多感亲友来祭拜,深悲严父去难留。穿过这个入口,就到了三哥家的客厅门前,客厅门前上悬着两个字“灵堂”。旁边又是一副对联:深悲严父登仙去,痛伤儿女悲泪来。大厅里摆放着棺木,三哥的儿孙们跪在一旁,哀哀哭泣。我一时头脑里有点懵,赶紧拉着雅贝贝跪下磕头。然后,再把侄子侄女们拉起来。侄子侄女看见我,哭泣着叫一声“姑姑”,我泪水顿时汹涌。然后,侄女一边哭一边跟我说,前天打电话给他爸爸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事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父亲离开会这么快。

跟侄女聊了一会儿,我马上进房间去找三嫂。老伴老伴,老来相伴。而今,三哥突然离世,最伤心的大约就是我的三嫂了。我跟三嫂聊了好一会儿,她的眼泪就没停过。后来听母亲说,三嫂听说三哥离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后来看见三哥的棺材进家门,人都伤心欲绝地晕倒了。

吃完饭,跟众兄弟在一起说话。发现一大家子上百人个个眼睛红肿,喉咙嘶哑,有些甚至说不出话。七八十岁的四娘五娘六娘都是眼泪不断。才听说,当天早上出事的详细情形,一方面自然是为三哥哀伤,但另一方面,也为家族亲人之间这份浓厚如蜜的深厚情感感动莫名。

具体情形是这样的:3月中下旬,正是春耕的季节。三哥前几天还和妻子媳妇一起去种了玉米,回家时跟三嫂说他脚没有力气。后来又听其他人说,其实在此之前,三哥跟其他亲人一起打牌时,好几次跟他们说他的手总是很冰,其他人摸了一下,确实比别人的手冰冷许多。也在此前大约半个月,他给一个熟悉的医生朋友打电话,说他总是胸口疼。医生嘱咐他一定要注意,要去医院看。他自己又补充说,每次疼的时候吃一点药好像就好多了。或许就是这样让三哥觉得问题不大,因而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才导致这次无可挽回的意外。

(二)祸起

3月20日这天早上大约七点的样子,三哥看见他们家鱼塘里的鱼最近死了不少,因而跟三嫂说,他要骑摩托车出去买石灰回来撒在鱼塘里消毒。三嫂说,饭都已经做好了,就吃了饭再去吧。然而,以往总是要吃完早饭才出门的三哥这次却说,不了,反正买石灰就是一会儿的功夫,索性等买了石灰回来再吃吧。于是,骑着摩托车就出门了。

三哥跑到镇上,到村子里一个本家兄弟开的店铺里聊了一会儿天,又买了两个包子就直接去买石灰了。回程的路上,还没到镇上,可能是突感不适,他想把摩托车停下来,奈何可能脚已经没有力气了。人就倒下了,摩托车压到了他的脚。三哥第一时间给在县城工作的儿子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发病倒在路边,让儿子赶紧叫救护车来。

三哥的儿子自然是赶紧打了救护车电话,并且给在镇上开店铺那个本村叔叔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去找三哥。奈何那个本村叔叔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与此同时,侄子也通知了他的老婆,老婆又通知了在老家开校车的我的七伯的儿子柏春哥。柏春哥第一时间开车出发,然而等赶到三哥出事的地点时,为时已晚。

其实,三哥倒下后,附近是有几个人看到的。然而,那些人都没有上前来。一直到我们村的一户人家的女婿、他在县城公安局做辅警,他开车从这里经过,看见有人倒在路边,职业的敏感和责任让他停下车来,扶起三哥,并且搜出了三哥口袋里的身份证。一看,竟是岳父村里的人,他该喊伯伯的。于是,赶紧紧紧抱起三哥。而这时的三哥,是最痛苦不堪的时候了。不能说话,后脑勺那里有一坨血,嘴里只能发出痛苦的“啊啊啊”的声音并且有一丝丝的口水似的东西在冒。

那个辅警抱着三哥,不停地安慰他,大声请求说:叔叔,叔叔,请一定支持住,救护车就要到了。已经在路上了。

然而,听说那天的救护车因为还去其他地方救人了,好像过了二三十分钟才到,导致三哥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事后,大家都在说,如果不是这样,我的三哥会不会能抢救回来?

然而,一切的假设都没有意义,三哥就这样离去了,永远的走了。

其实,三哥是有糖尿病并且也有心肌梗的。糖尿病是我们家的家族病,我的几个伯父都是这个病离世,我的父亲也受着这个病的折磨。前年,这个病引起的心肌梗塞差点让父亲和我们永远分离。

而三哥的糖尿病,其实一直是比较严重的。也因为这个病,他住过几次院。有一次,血糖升到17点多。只是,三哥不喜张扬,每次看病住院,都是悄悄自己一个人去,家族其他人都是事后才知道。我想,这也是三哥的善良使然吧,他不想家族其他人因为他住院去看他,增加大家的经济负担。

我不是学医的,不知道那天早上三哥究竟是因为什么疾病离开的。或许是低血糖导致,或许是心肌梗塞导致。但,不管是什么病,再去追查已经毫无意义了。三哥走了。剩下的,是我们这些生者好好安葬一生勤劳善良、为家族为村里做出巨大贡献、却以如此悲惨凄凉方式离开的他,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三)奔丧

我在第二天回到老家。见到家族众亲人,个个面容憔悴,众堂兄嫂子喉咙嘶哑到几乎说不出话。父亲更是眼袋巨大,侄子离世的悲伤让他背更弯了。

听母亲说,后来救护车终于姗姗来迟,然而,三哥瞳孔已散。众亲人尤其是男士们这时几乎都已经赶到,现场哭声一片。但,事已至此,只能安排后事。赶紧派人买棺木以及其他丧葬用品。

让我颇为感动的,是听伟哥、孝菊哥等几个堂兄回忆起三哥去世时他们的做法。他们那时刚赶到做工的场合(家族众人很多都是搞室内装修工作的),一听说三哥出事(一开始大家以为三哥是出了车祸),吊车刚刚升起,他们做工的用具都来不及收拾起,拔腿就跑。那个开吊车的人觉得好生奇怪,连忙追问:你们的工具怎么办呢?我的堂兄们脚不停歇告诉他:我们家里出大事了。东西都不要了,随便你怎么处理吧。

就是以这样不可思议的速度,家族众人第一时间把三哥运回了家里。

而我们这些在外面的亲人,也都是第一时间赶回老家去的。三哥的兄弟姐妹自是不必说的:其中,出嫁在外的十一姐妹里,除了我二姐是湖北人因而不能赶回来以外,都回来了,就连快六十岁的在长沙带孙子女的三姐都是由儿子开车带着孙子女第一时间回家的。二十弟兄里,四哥早年因病去世,其他兄弟在家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在外面的如南跃哥、南煌哥,第一时间长途驱车从广东回家,南柏哥和美香姐从广西坐高铁回来;我大姐带着四岁的外甥从贵州赶回来。三哥的侄儿侄女里,就算是堂侄女,能赶回来的都回来了。其中包括我二哥的小女儿芳丽就是从广东赶回来送别她三伯的。

这种每每有大事,家族众人总能万众一心,齐心协力,以大局为重、不计个人得失的第一时间集合到一起,是我们家族几十年来羡煞旁人、旁族的传统。是我们家族众人最引以为豪的地方。曾记得我七伯去世的时候,正是2010年4月。其时,雅贝贝才是一个两个多月的襁褓中的婴儿。我们闻讯,一秒都没有耽搁,立即开车四个多小时回家。有朋友觉得很奇怪,说他们家族里发生这种事情,在外工作的侄女是不会回来的。甚至,自己的亲叔叔去世,在外面工作的侄儿都不会回来。

由此可见,我们的家族是一个多么团结紧密人情味儿浓厚的大家族。

而我的父亲,作为家族他们那一辈里唯一的男性,是负责在家里带领其他人清理客厅布置灵堂的。其时,三嫂还在洗衣服。当父亲告诉他,三哥出事已经离开了,三嫂并未行动。我想,这一定是三嫂从内心深处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置信这样的消息。直到父亲让其他两个嫂子去帮三嫂洗衣服,三嫂才确证了这件事。这时候,一向老实沉默寡言的三嫂突然迸发了巨大的悲怆,嚎啕大哭,竟至哭到昏厥。

当然,悲伤的不仅是三嫂,全家族几十上百人,无人不被悲伤击倒。当三哥的棺木到家,全家族大大小小上百人,哭成一团,这就是我第二天回家时,看到家族所有人都双眼红肿喉咙嘶哑的原因了。

那场面,想来都让我泪目。

最伤心欲绝的,还有三哥那最疼爱的小孙女悦悦。她才12岁,正是小女孩最天真烂漫的年纪,不知愁为何物。她是父母的掌中宝,爷爷奶奶的心头肉。尤其是爷爷,那是严厉中蕴含中无限深爱。小悦悦撒娇着跟爷爷说,“爷爷,我要买单车”,爷爷二话不说“买”。“爷爷,我要电话手表,”爷爷毫不含糊“没问题”。作为村里三十多年的村支书,三哥一向是严肃庄重的,几乎所有的小孩都怕他。然而,在小悦悦面前,铁汉也柔情。三哥每每在外面打牌,吃饭时间到了不回家,家里其他人都不敢来喊,只有小悦悦会跑过来。然后,即使输了钱,三哥在小悦悦面前是从不发火的,他会一脸慈祥的微笑:悦,你先回去,爷爷等下就回家。如果小悦悦撒娇着说,爷爷,您现在就回去嘛。三哥很快就会跟着小孙女回家去。

所以,我听说,小悦悦是最伤心的。当小悦悦赶到三哥出事的地方,这十二岁的小姑娘抱起爷爷不忍放手,好一顿痛哭。那话语,惹得旁人都泪水涟涟:爷爷,您不能走啊,我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跟您说啊……当三哥的棺木到家后,每次有人来祭拜,孩子都哭得最大声。三哥的照片原本是摆在棺木前的桌子上的,然而,孩子一看见这照片就哭得停不下来。无奈,家人只好把照片反着放。而吃饭时,孩子因为悲伤过度总是吃不下。第二天终于能吃一点点了,她却吃一口饭必回头看一眼爷爷的棺木。那份对爷爷的深情,令人动容。后来,听悦悦爸爸说,即使在爷爷下葬后,她吃自己爱吃的方便面,吃之前,她对着爷爷的遗像说:爷爷,吃方便面了。说着,孩子的眼泪就又来了。

家族里很多人觉得诧异,平日里胖乎乎的小悦悦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话语不多。同时,孩子还只有12岁。我最近研读《红楼梦》,看见十三四岁的秦钟在最疼他的亲姐姐秦可卿的葬礼上不但没有一点悲伤反而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看见村姑二丫头流着口水说“此卿大有意趣”,更在晚上跟尼姑智能儿调情被贾宝玉逮个正着。两相对比之下,我对于小悦悦对爷爷那份深情更是感动有加。

当然,从心理学的角度说,我是特别能够理解他们的爷孙深情的(这一点留待后文详述)。

    (四)送别——他不重,他是我兄弟。

三哥的灵柩在家停留大约四天。在这四天里,白天要忙着接待前来祭奠的众亲友,晚上要通宵守灵,还要要举行一系列的祭奠仪式。比如要回忆三哥一生的“忆苦”(这是我们老家的俗语,书面语怎么称呼我还不知道),这意思大约是回顾逝者一生所承受的苦难。这个仪式举行时,需要逝者所有的亲人绕棺木不停转圈。还有在最后那天晚上揭开棺木,让众亲人最后看逝者一眼,把逝者最后的遗容记在心里。还有一个仪式,是需要众亲人每个人上前给一点钱,给完钱之后,就是由外面请的所谓“礼生”(即这种场合主持仪式的人,他们往往具有一定的文化知识,懂得道家和儒家的一些文化礼仪)给逝者的亲人主要是后代念所谓的“悼词”。首先是儿女孙子们跪下来听,

其次是逝者的兄弟姐妹们、侄女侄子们等。这样的悼词,会回顾生者与逝者的点点滴滴,回顾逝者对生者的照顾与深情。其时,台上的礼生拖长音调,用唱的形式来表达,跪在下面的听者无不声泪滂沱,就连底下的其他听众也会潸然泪下。毕竟,这是逝者这一生里,我们跟他的情感链接总结。

曾听母亲说起,我六伯去世时的葬礼上,父亲和七伯的“祭兄文”一念,跪在下面的七伯和父亲哭得涕泪长流,肝肠寸断。而继六伯去世后的42天,七伯也追随而去。其时,父亲亲自把他和七伯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尤其是七伯几次救他性命的事情说给了礼生听因而在弟祭兄的祭文中念给了众人听,跪在底下的父亲自是哭得直不起腰而旁边众人更是个个泪流不止。

接待亲友,家族安排了八哥南车和二哥南栋做家务总长;南陵哥数学学得好,负责管账;南凯哥口才好,会砍价,负责带领一大帮会开车的侄子买菜;南模年轻,记忆力好,负责发烟;柏春哥、南湖哥负责各种杂物……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分内之事,却又有条不紊,责任到人。

而守灵,作为大家族,这件大事也是安排得周到细致。三哥的众多弟弟和侄子侄孙辈们轮流来。而且,并不需要硬性分配任务,大家主动积极报名。而不需守灵的亲人们,也尽量多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尽量多陪伴。记得三哥上山以前的最后那个晚上,十点多钟了,我在小军哥家里洗澡。看见他回来了,却又出门去,我便问小军哥:这么晚了,你还去吗?他回答:今天是三哥在家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我得多去陪伴陪伴。一向寡言少语的母亲也说:今天晚上还有众多亲人陪伴着你三哥,明天晚上,你三哥就是一个人在山上了。

我听了,心又难受起来,眼泪又悄悄滑落。

是啊,自此以后,逝者如斯,我们再也没有交集的机会了。剩下的,只有生者绵绵不绝的苦思念想,而逝者,永远沉默永远趋于寂静。

我觉得,这些仪式都是很有意义的。无论是从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还是哲学的角度,他们都是有深意的。然而遗憾的是,农村里的那些“礼生”,几乎都只能说当地的方言,他们拖长音调念出的话语,经过扩音器扩大后变音得特别厉害,我几乎一句听不懂。所以,我没有办法做任何记录。

这是憾事。

然,我经常在人群里独坐深思,回忆三哥生前跟我们在一起的无数往事。对于那两幅对联,我越感悟,越觉深刻,越看到它们背后的哲学深意。两幅对联里,都有一个共同的字:“来”和“去”。三嫂的丈夫、父亲母亲婶婶们的三侄、兄弟姐妹们的三哥、侄子女的父亲、村里的老支书、侄孙子孙女们的爷爷……“去”了,而三哥所有的亲戚朋友“来”了,“来”送他最后一程。生命就是一个来来去去,有来有去的过程啊。我们所有现世的“生”,都只有“来”,却没有“回”,都是单程,都只有这唯一的一次。来了,短短几十载,便是“去”,永远的离“去”,“去”到一个永远死寂没有爱恨情仇的时空里,无法再对爱人表白深情,不能再对亲人热情相拥。

四天以后,终于到了送别三哥的时候了。前一天的下午,我就听其他堂兄们在说,这一次请的村子里那些“抬棺”的人很多都是新手,而三哥的棺木特别重,担心他们抬不动。所以,在起灵的时候是需要我们家族里自己的兄弟子侄们帮忙的。

第二天清早七点钟,是三哥出殡的时间。我早早起床,来到三哥家的客厅里。其时大家都很忙碌。村子里那些请来帮忙的人都来了,人头攒动。几个六七岁的孩子在人群里跑来跑去。或许,在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们看来这是多么热闹的事情。故而,农村称这种事为“白喜事”。然而,这不过是用这种表面上的热闹来冲淡逝者亲人的哀伤苦痛罢了,也算是用这种所有亲人的陪伴来安慰逝者的亲人,毕竟,所有逝者的亲人们聚在一起建立起更深刻的情感链接,大家同悲同痛(这是哲学上说的“联系”的观点,也是心理学上说的“共情”),则苦痛似乎便可以减少。这样逝者的亲人才能早日走出悲痛,能够面对剩下来没有逝者的情感温润滋养的苦痛日子。

七点了。三哥家客厅大门边的挽联已经揭下。我的众兄弟侄儿们收拾开客厅里那些祭祀用品和桌椅,准备给棺木套上大的木料捆缚上结实的绳子以便抬起棺木。有人说,这里没扎紧,又有人说,这里还要往前挪。话语嘈杂,拥挤不堪。我心里悲伤不已:我的三哥就要这样永远走出家门,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时,我看见了一个站在门边哀哀哭泣的人,那是三嫂。三嫂已经悲伤到无法站立,只能倚门而泣。我走过去,见到跃哥的老婆扶着三嫂,而三嫂没有华丽的话语,却是句句椎心泣血:你走了,就这样走了。连话都没有留下一句。一骑上摩托离开家门,活生生出去,却躺着回来了。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呢?你是不是嫌我平日里太啰嗦?我向来可是听你话的。只要你能回来,你身体不好,总喊脚没有力气,以后,我绝不让你做事,我只希望,当我在外面种花生种玉米,你在旁边陪伴就好。甚至,你不陪我出去也没关系,你只管去打你的牌,我只希望,等我做完工回家,你在家里等着我,我能看到你的笑脸,听到你的声音,悦悦叫一声爷爷时有你应声,这样我就知足了。

我泪水滂沱,眼镜起雾让我无法再看清任何人。取下眼镜擦干净,正是起灵的时候了。只见众人一声“起”,棺木就起来了。这时候,我看见在最前面的,正是我的其他几个堂兄:大伯家的小军哥、五伯家的南湖哥、七伯家的柏春哥、六伯家的孝菊哥、南伟哥、南跃等。我看见他们拼尽全力,平日里笔挺帅气高大的身板被沉重的棺木压弯了腰,一个个脸涨得通红。那真是,使出来吃奶的力气。他们的表情是沉痛的,那时,他们肯定跟我一样,内心深处在痛哭。因为,此刻睡在棺木里的,是他们四天前还原本鲜活的兄弟。而今,把他送出家门,这一世,就是永别了!

(抬棺起灵是我拍摄的画面,最前面的是柏春哥和孝菊哥)

这一幕让我感动得不能自已。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在读大学时看过的一部电影,这部电影的很多情节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主人公背着他牺牲的兄弟,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前走。这时,音乐响起,就是这首:《他不重,他是我兄弟》。歌词如下:

The road is long

漫漫长路

With many a winding turn

蜿蜒曲折

That leads us to who

knows where

Who knows when

引领着我们,不知有多长不知到何方

But I'm strong

但是我很坚强

Strong enough to carry carry him

坚强得足以背起他

He ain't heavy

他一点也不重

he's my brother

他是我的兄弟

wo If I'm laden at all

如果我不堪负担,

I'm laden with sadness

被这悲伤压垮

That everyone's heart

Isn't filled with the gladness

Of love for one another

每个人的心都不再因爱着别人而充满快乐

It's a long long road

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

From which there is no return

没有归路

While we're on the way

但是我们在路上

to there Why not share

为什么不能分担分享

And the load

而且这重负

Doesn't weigh me down

并没有压倒我

down at all

根本没有

He ain't heavy he's my brother

他一点也不重,他是我的兄弟。

……

棺材抬到大队部门口,出殡就算结束了。吃完早饭,大约八点多钟,抬棺出发前往我们殷家祖坟地里。

风水先生说,十一点以前下葬就可以。所以,路上时间是比较宽裕的。我们是同辈,只需要一路跟着灵车走就行。三哥的儿孙子侄辈的一路要不停跪拜。听老辈人说,一路跪拜的目的是阻止抬棺人的脚步慢点再慢点,好让逝者能在世上多停留一点时间。然而,再跪拜,终有一别。由于我们家族是超级大家族,跪拜的队伍拖得很长,加上三哥做了三十多年村支书,差不多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送葬,队伍显得浩浩荡荡。

我一路行走,一路泪水。那天前一天晚上是下了倾盆大雨的,所以,路上湿滑。我在人群中找到雅贝贝,告诉她,棺材里睡着的是她的三舅舅,她是晚辈,也要跪拜的。重情的雅贝贝果真听话的一路跪拜,直到后来,双脚膝盖处都有点红肿了。

我很感动于孩子在这种事件中的成长。她告诉我,棺材打开众人观瞻遗容的那一个下午,她也跑到人群里,把头凑到前面去看了。我问她害怕吗?她说,我一点都不怕,三舅舅跟睡着了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只是三舅舅带着黑帽子,穿着奇怪的衣服。再问她,为何不害怕?她说,我喜欢老家,就觉得老家的人都很亲。

是的,因为棺材里睡着的是我们的亲人,我们自然不再害怕。大姐告诉我,几十年来她从来不敢看别人遗像的,那天竟也去看了。我呢?这次事件也胆大许多。原来见到黑漆漆的棺材就心跳加速必定要逃之夭夭的胆小鬼,这次在整个送葬期间,竟丝毫不害怕,一直走在离棺木很近的地方,还数次从棺木前面经过。我内心不断告诉自己,棺木里睡着的,是我的兄长,我的亲人,我的相处了四十多年的三哥,他的爷爷奶奶也是我的爷爷奶奶,他的父亲是我的三伯、是我父亲最敬重的如父的长兄,我们血脉相连、骨子里流淌着一样的鲜血。

我不必害怕,因为,亲人是会护佑你的。

在路上,遇见桥有桥祭,还有路有路祭。我想,这大概都是儒道里规定的仪式吧,其意思大约是,让逝者在通往天堂的道路上,一帆风顺没有阻隔。

灵车在公路上一路缓缓移动。到了公路尽头的山脚下,车子不能走了,必须要人抬。这时候,又有一个特殊的仪式:三嫂家的娘家人跟三哥告别。我看见三嫂家的娘家两个侄子跪在棺木前,仪式照样由礼生主持。

这一次没有扩音器,我又在身旁,礼生的话我终于听得清楚了。依然大约是回顾三哥整个跟三嫂娘家亲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说出永别的话语来。之所以要在山脚下做这样一个告别仪式,是因为娘家人是不能送到山上去的,到这里就必须回去了。

到了这里,才是真正考验人的时候了:昨晚的大雨让泥地湿滑,人走路都不稳,何况还要抬着如此重的灵柩?

于是,前头那些跪拜的都必须快步向前,而灵柩则在众人齐心协力下,尤其是我们家族几乎所有的兄弟子侄都上阵帮忙的情况下竟一鼓作气抬到了三哥下葬的地方。

此时,我已在山腰上泪眼婆娑中观看着整个过程,那首《他不重他是我兄弟》的歌曲在我心里再次响起:这重负并没有压倒我,根本没有。他一点也不重,他是我兄弟。

到了山上以后,我又见柏春哥跳到三哥棺木要安放的坑里,放石灰,撒米酒,柏春哥的神情那么庄重那么严肃,悲痛压在他的心头。我深知我的兄长一如我的父辈们,他们都是那么情深义重的人。

然后,三哥的儿孙们开始一个个的来跪拜这些帮忙的人以及我们这些亲人。侄子女到我身边,我哽咽着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终于,灵柩放到了坑里,三哥终于安歇了。我们也要回家了,只能把三哥永远的留在那里。那里是我们殷家的祖坟地,那里陪伴着三哥的,有我的三哥的父亲,我的大伯四伯五伯六伯七伯……

              (五)追忆

无限悲痛中送别了三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只是,无论如何,生活还得继续。

家族众人聚在一起,总会说起三哥的点点滴滴。

三哥,名南献,出生于1954年10月。一如其名,他的一生,是做贡献的一生。给家庭,家族,村里做出巨大贡献。

三哥母亲三十多岁去世。其时,三哥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因为母亲去世,上有哑巴姐姐,下有仅仅几岁的弟弟,他过早承受了人世的艰难沧桑,和他老实的哥哥以及我的三伯一起,照顾姐姐弟弟。

听父亲说起,就算是现在,三哥对他的姐姐,还是极端尽心尽力照顾的。对于他的弟弟我的八哥,也是如此。八哥家的两个儿子,都在三哥家住了七年。因为,那时八哥家条件不好,每年需要去遥远的哈尔滨打工,孩子自然是交给三哥三嫂。而三哥对于侄儿虽是不苟言笑,但严厉管教的背后,其实是有深厚感情的。

有件事情我一直记忆犹新。那是我在老家教书的时候,应该是2000年上下。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的小孩去水库里游泳,不幸出事了。等我们所有人赶到现场,只看到孩子的东西、人早就不见了。那家人的爷爷晕倒在堤坝上,妈妈更是哭天抢地。这时候,八哥的小儿子名叫章波的也来看热闹了。这孩子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的,平日只恨不能上天揽月下地捉鳖。这时,三哥看到章波,二话不说,直接一个耳光给了他:看你以后还来不来水库边玩。这个耳光,用力有点大,孩子的半边脸都红了。但,也可能正是这个耳光,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章波从此远离水库,注意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中国人说,严父慈母。三哥扮演的,是典型的严父形象。他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所以,三哥的儿子跟他之间可能交流得不是特别多。可能,儿子是男性,更自立自理吧!

但其实,三哥对她的女儿绢花又有不同。虽然依然平日交流不多,但内心却是更柔软更牵挂的。记得听人说过,绢花那时初中毕业就去湖北打工了。三哥每次在写给女儿的信里,会说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并不是像在现实生活中那么武断。而当绢花出嫁以后,绢花要买房子,是三哥整天给她不辞劳苦在湾头镇上各处看房(其时我因为给我大姐看房,正好跟三哥一起)。后来,绢花房子没买成准备自己建房,又是三哥忙上忙下出钱出力。我常想,或许,三哥这样的男性,永远不会对儿女说一句我爱你,但他们的爱深沉无比,都交付在行动中了。那份爱,需要去细细品味才能发现。

而做了祖父外公的三哥,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曾记得有一次正是中秋时节。三哥跟几个人在一起打牌玩。我刚好也在。这中间有人很骄傲的说,自己的女儿要回来给自己送节。三哥难得的微笑着说:我可怜啊,没有谁给我送节,只有我要去给我的瑶瑶(绢花的大儿子,三哥的外甥)送。言毕,带上许多好吃的,骑上摩托车就去了绢花家。

这次,侄女在跟我聊天时,哭着说到一件事。前段时间三哥慈爱地看着现已15岁、长成了小小男子汉的外孙瑶瑶说:瑶瑶长大了,过几年都要结婚成亲了。可惜,只怕到时候外公早就不在了。

一语成谶。

对于他的唯一的孙女,三哥该严厉时严厉,却也正如前文所言,他也是最慈爱的祖父。对于孙女的要求,他几乎总是有求必应。一说到自己的孙女,一向不喜张扬的他总是满面春光。

记得今年寒假我在老家,闲暇时带领一帮孩子去离村里几公里的一个农场探险。其中就有三哥的孙女小悦悦。回家时,孩子们要求我第二天继续带他们玩。我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第2天每人必须交一篇300字以上的作文给我看。结果,第二天,其他孩子都偷懒,只有小悦悦一个人吃完早饭就把她的作文交给我了。后来我去南伟哥家里玩,正好三哥在那里打牌。他们问我今天怎么不带孩子们出去玩了。我就把只有小悦悦一个人交了作文的事情跟大家说了。本来一脸严肃正在专心打牌的三哥一听到说小悦悦写了文章,脸上都笑开了花儿,问我:悦的作文写得怎么样啊?我看她只写了一下子呢。我如实回复说:写得挺不错的,逻辑思路特别清晰,语句也很通顺。

听到我表扬他的孙女,三哥那叫一个高兴啊。我知道,传统的中国人活什么?活在未来的希望里。而孙子女,就是一个祖父未来的希望之所在。

因而正如前文所言,爷爷去世后小悦悦那般伤心。因为,三哥做了几十年村支书,经常处理村里的大小事情,上至接待领导、修路修桥这样的大事,下至家长里短、妯娌兄弟打架骂架这样的小事都是他来处理,所以,他养成了果断、坚毅、说一不二、不容置疑的个性特点。因而,家族里的其他子侄辈的都非常怕他,就连三嫂和侄女儿,在他面前也是不敢多言多语的,几乎是三哥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的三哥,其实内心深处是孤独的,他人很难走进他的内心世界。他的很多内心深处的想法,他人便难以知晓和体会。当然,孙辈就不同了,虽然不能说心里话,但再刚强的铁汉,也有他柔情的部分,也只有在孙子女们面前,他会显示出另一面来。

其实,三哥做村支书,是相当优秀成功的。他多次被选为县市人大代表。跟许多只知欺上媚下、阿谀奉承、唯唯诺诺的村干部不同,他颇有正义感,敢为天下先。听人说,镇上的领导都有点怕他。因为他敢为群众说话,敢为了老百姓的利益,跟领导叫板,以至于被人称为“萨达姆”。

三哥去世后,父亲悲伤过度,竟至于等三哥上山后,再一次住进医院。父亲母亲总跟我们说起,父亲这几年几次死里逃生,三哥以及众兄弟子侄功不可没。

每一次,父亲不舒服了,母亲或弟弟总是会去把三哥喊来。因为,三哥是村支书,也是家族顶梁柱,在家族里的威望几乎无人能及。但凡家族大小事情,几乎都需三哥出面。母亲说,去年五月,父亲说不舒服,母亲煮了面条给父亲吃,突然就毫无反应、喊不应了,母亲第一时间哭着去喊三哥:献,你满叔不行了,你快去看看。三哥二话不说,立即来到我家。一见父亲那样,生活经验丰富的三哥立即对母亲说:满娘,快去准备糖水,满叔这是糖尿病的低血糖了。

于是,母亲哭着赶忙照做。喂了糖水,又是侄儿开车立马送到医院去。到了医院,医生说,幸亏喝了糖水,否则人就没了。

又一次,父亲病重,起因是家里用炭火导致一氧化碳中毒了。而父亲还坚决拒绝去医院,他说自己没病。其他堂兄们都拿父亲没办法。这时又是三哥和另外两个堂兄不由分说把父亲驾到侄子的车上,父亲再一次逃出死亡的魔掌。

这样的三哥离去了,我们怎不悲伤?父母亲怎不伤痛?母亲说,别人都说三哥脾气不好,其实,几十年的相处了,三哥从来没有在母亲面前大声说过一句话。

而我,最感恩的是一件事,是我和堂姐美香在同一年考上大学,两家交学费的钱都不够,三哥二话不说,分别拿出五百元给我们。虽然现在看起来,五百元不算什么,然而在那样的年代(1995年),五百元委实不是一个小数字。而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三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那是大伯去世前夕,家族所有人都在大伯的面前,大伯把三哥叫到身边说:献,你是家族里的能人。家族振兴,要靠你出力的。现在家里满叔的女儿和四伯的女儿都在上高中,成绩不错,她们的学业要想顺利完成,可离不开家族的帮助。你一定要尽力啊。

于是,三哥果然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二话不说,伸出援手。

所以,可以这么说,家族振兴,三哥立下汗马功劳。

而作为村里三十多年的村支书,三哥也恪尽职守、勤勤恳恳、不计得失、任劳任怨。原来的坪山村,是一个非常落后贫穷的小山村。三哥在任上,兴修水利,改造农田,植树造林,修路建桥,让今日的小山村,成为镇上乃至县里赫赫有名的先进村落。

……

三哥,这一生我们有幸生活在同一个家族,你呼我一声“妹妹”,我唤你一声“哥哥”,那是骨肉亲情,血脉相连。我们有永远打不断还连着筋的亲情。如今你长眠于大地深处,再不会醒来。妹妹谨以以上文字,作为对你的祭奠。

一路走好,我的兄长!

写了许多天,我总算是完成了初稿。我的心头长吁一口气。我深知,我是个无能的书生。唯有手中的笔,是我的武器和礼物。文字,也是我欠亲人朋友的债。我会一直用这个武器,忠实记录生活。

最后部分我想写写我的寄语。

(六)寄语

三哥葬礼结束后,柏春哥和我们聊天。他说:我觉得这一次的事件,是办得相当成功的。经过这次事件,我觉得家族会更团结,凝聚力会更强。

我深表赞同。

我们家族,从我的祖父起,几十上百年来,就是以团结一心为外人称羡的。几乎每个嫁到我们家族来的姑娘,都以能成为我们家族的一员而感到庆幸而欣慰。团结,齐心是我们最良好的传统。

这个传统,要代代相传,永不抛弃。

团结,是家族振兴的首要法宝。我们生而为人,在自己的哭声中孤独而来,是人际亲情让我们能生存于世。家族团结,互相关爱,让我们不再觉得自己孤独无依,能让人增加幸福感。能让在外面的游子,把家族视为勇敢前行的加油站。

团结,也让我们在这个生存竞争激烈的社会,抱团取暖。

记得前年我父亲生日,他老人家非要请全家族的众人吃饭。他说,他的命是家族的侄子侄孙们一起救下来的。老人家总是很自豪地说起,他那时因心肌梗塞,自己拒绝就医,是侄子侄孙们强行把他送到县人民医院去的。等老人家到了医院之后,瞳孔已经扩散,万分危机,需立即做手术。等电梯都来不及了。是家族所有的侄子侄孙们给老人家把病床抬起来,让医生都不禁感叹我们家族的力量真大,我们家族的人真团结。正是因为这样,父亲才能逃脱出死亡的魔掌。

后来,又有好几次,老人家突发状况,每一次都是家族亲人放下手头的事情,一次次把老人家送往医院。记得有一次,我给柏春哥打电话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柏春哥一接到我的电话,立即穿衣起床,前往安排照顾。每一次有什么事情需要用车,都是家族兄弟侄儿侄媳们二话不说从不收取任何费用,驱车前来无怨无悔接来送往。每当我衷心说谢谢,兄长们总说:他是你父亲,可也是我们的满叔。

这就是团结的力量。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已经几乎见不到的现象,是最浓厚的亲情让大家不计得失齐心协力,让我们感受到这份至亲至浓的血肉深情。

这次我老父住院一回来,家里这个侄子来看,那个侄子来陪,父亲满满的幸福感,我心底亦有深深的感动。这也是父亲深感骄傲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和意义的地方,这也给了他老人家战胜病魔更多的动力。

团结就是力量,人心齐、泰山移,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双筷子抱成团。愿我们家族让这一良好的家风世代相传。

而要做到团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大家子上百人,每个人有自己的愿望和想法,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和经历。这就需要我们,对家族他人多多的包容和体谅。看其他人时,尽量看别人的优点和长处。言谈中只多表扬他人,教育自己的孩子养成绝不在人后对人评头品足、说三道四的坏习惯和品性,自己更要努力做到这一点。

说完团结,我想谈谈家族教育。

作为一个对美国教育、德国教育、日本教育和犹太民族等都有一定了解和研究的学者,我深知,教育是国家民族兴旺发达的根基,同时也是家族兴旺的根本。教育兴则家族兴。教育培育人才,人才振兴家族!可以说,家族的希望在于下一代受教育的程度和水平上。

我们家族一向是比较重视教育的。就我个人来说,能从一个村野小女成为今日站在大学讲台上的教师,我深深感恩于家族里深厚的“教儿孙两行正事,曰耕曰读”的家风教养,感恩于我父亲时时念叨着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家教。但,未来的社会更是拼人才——高素质有能力有生活智慧的人才的社会。我们必须高度重视教育,才能让家族走得更远更长!

然而,每次回家我都心有担忧。家族里很多优秀孩子一点点大就开始玩手机,整天看电视。大人们则忙着跳舞打牌。工作之余的娱乐固然是不可少的,但空余时间,我们也可以多带领我们的孩子们多读读课外书,让书本使得孩子们看到更广袤更辽阔,更壮丽的世界,从小便树立起远大的理想。则乃我殷门家族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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