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 咸 力
画家档案
1964年生于山东潍坊,1986年考入山东艺术学院美术系油画专业第一画室,1990年7月大学毕业,获艺术学士学位。2015年中国油画院访问学者。
现任潍坊学院副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美术家协会水彩艺委会成员,山东省潍坊市奎文区油画协会副主席。
油画作品多次入选全国及省、市美展并获奖。
2013年水彩《高原上的节日》在第十届艺术节山东分展获银奖,并入选全国美展获优秀奖。
2014年水彩《欢乐时光》在泰山之尊全国美术作品展中获优秀作品奖,作品被收藏。
2014年水彩《雪域风情》入选第十二届全国美展,并被山东省美术馆收藏。
2016年油画《高山之舞》入选中国精神——第四届中国油画展(写实展)。
2016年油画《幸福时光》入选“同心筑梦”第二届中国民族美术双年展并被收藏。
2016年油画《历史的对话》入选第五届全国(大芬)中青年油画展,并在中国美术馆展出。
水彩 高原上的节日 120×110cm
初心如墙壁 入道得始终
■ 窦 洁
潍坊日报副总编辑
“我只画我看到的东西,感受到的美,我追求油画的写实主义,从来没变过!”画家郎咸力常常重复这句话,每次说的时候都异常认真,身体微微前倾,直直地盯着你,似是怕你不相信,非要给自己的表述加上个感叹号,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感叹号下面的大圆点。
被注目者往往赶紧点头,生怕点得不及时会“引火上身”。因为他接着说,“我生活很随意,人也随和,不太计较事,但在写实主义方面却从不随意,因为艺术观念的不同,有时会和朋友争执起来”。
水彩 欢乐时光 90×100cm
他的眼神带着执念,让我想起了十九世纪的法国画家库尔贝,热情奔放又骄傲自大的他,扬起了写实主义的旗帜。文艺复兴时期,油画的题材多以上帝、圣母的故事为主,库尔贝则强调反映现实、真实的生活,不要古典主义的装腔作势,不要浪漫主义的无病呻吟,他说“我不画天使,因为我没见过她。”
郎咸力是潍坊学院美术学院的老师,既不奔放也不骄傲,没有一些艺术家或佛系或颓废或鲜亮的夸张形象,外形不起眼,话也不多,只是谈起油画来才会两眼放光、言语滔滔。真诚而单纯,这样的词似乎不合适用来形容一位画家,但感觉如此。他说,画美女他也不喜欢化浓妆的,自然才美。对真且实的追求,化在骨里,是他的可贵之处。
欧洲油画的写实主义实际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概念,库尔贝只是强调题材的现实性,而自摄影术发明以后,写实主义才算遇到强大的对手,五花八门的先锋派被逼着创新、变形、越轨,改变了西方写实油画的主流方向。凡高就曾说过,“在艺术的领域中,顶点已经达到,将来我们肯定还会看到美的作品,但是比我们已经看到的更崇高的作品,是不会有了”。
这有点让像中国的唐诗宋词。每个时期都会有人强调油画写实消亡论,但毫无疑问它体现和代表的美有着强大的传承基因,一直影响到东方。
油画 母与子 50×60cm
20世纪是西方油画自身发生剧变的时期,同时又是在中国生根发芽的时期。从50年代开始,油画系一直是所有美术院校最难考的专业,因为油画表现力是其他画种所不及的,而它又是一外来画种。那时的学生们则因年代原因受到苏联油画的影响至深。中国油画家们最纠结的问题往往是如何将中国画和西画两者的精华融合,并提炼出自己的风格。说实话,以当时条件,能学好技巧都是困难的,创造与发展的难度可想而知。早期的画家在接受了一些西画的技法后,执意去进行民族色彩的个人实践,结果往往是放弃油画改国画。
也有像靳尚谊这样的大家,在探索中国情调意境的油画时,时刻不忘追本溯源,努力吃透欧洲油画的本质。作为中央美院的原校长和中国美协原主席,他的新古典写实理念及带出的学生极大地影响了当代油画学子。有趣的是,他晚年却建议学生学中国画,说“越画越觉得油画啰嗦,没意思。中国画太棒了,看起来舒服”。中国油画家们的民族认同焦虑可见一斑。
但郎咸力总毫不犹豫地说,“我从没有纠结过,对中国画也没有太多涉猎,生来就喜欢油彩粘乎乎的质感,一直如此”。
如此坚定,倒让人好奇他学画的背景。
1964年出生的他,父母都是潍坊柴油机厂的职工。有一天,父亲从厂里拿回一批废弃的绘图纸,让他在背面画画玩,可能觉得总比在外面疯玩强些。无论儿子画什么画的怎样,他都是大加表扬。父母的鼓励激发了他无比的热情,小伙伴传看的几本小人书,他可没关心过书里的故事,只忙着连夜把孙悟空等的人形象画下来,因为第二天要把书还人家。
油画 父亲 60×80cm
儿子的执着更加得了父母的支持,他们从厂里请了位会画画的宣传干事给他当老师,学着画工农兵形象,也画点静物。没用两年,老师感觉教不了这位进步太快的学生了,于是将他推荐给了自己的福建老乡,原益都教师师范学校的美术老师杨元武先生。从严格而认真的杨老师这里,郎咸力算是走上了专业学习的道路,接受的也是西画正统的基础理论知识。素描、速写、色彩、结构这些充满魅力的字眼,让他心无旁骛。除了画画,学校的文化课他都不爱学。在那个对“艺考”这个词理解不深的年代,1981年他毕业后只能去造纸厂当了一名工人。
油画 儿子 60×80cm
第一天上班,他就被巨大的纸磙子吓了一跳,没感觉到机械劳作的快乐,也适应不了别人下班后打麻将的习惯。他知道,他不应该呆在这儿,还是想画画。于是,在三班倒的空闲,他和杨老师的儿子杨大鲁一起四处写生,同时复习文化课目,备战艺考,希望进入正式的艺术院校学习。
杨大鲁是山东美术艺考界的传奇人物,五次考央美和浙美,专业都是第一,但因英语不行落选。但他把对绘画的情感以及扎实的写生方法都传递给了郎咸力。郎咸力至今常怀念自己当年的那份热情。有一次,听说一个朋友家有个石膏像,他们便一起去素描,一口气画到凌晨一两点,在暗黑的夜里骑着自行车往家赶,分明是恐惧的,多亏心里那团火顶着。1986年,郎咸力以专业课第二名的成绩进入山东艺术学院油画专业,而因睡过头再次错过央美的杨大鲁也接受了山艺的破格录取。
那个年代的艺术本科生数量极少,所学专业多是源自内心的深沉的喜爱,来到艺术的海洋里,沉醉的学生会爬窗溜进画室彻夜作画。理想终成的郎咸力更是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时光,像海绵一样贪婪地吸收着油画的知识。
油画 车夫 100×90cm
一直以来,有纯粹的传统老文人表示“痛恨”徐悲鸿,认为他毒害了中国画。因为自他而始,迄今各美院都把素描当成了基础必修课,学子们进画室就得三大面、五调子、透视、比例等等,由这些理论看国画不是比例不对就是透视不好,而一般并不承认学习中国画非从素描开始。但素描却是考试必须的。
从这个意义来说,郎咸力倒是没走什么弯路,难怪也从不纠结,因为从小接受西画的基本功练习,从开始就倾心于油画的感染力。曾有一位老师看了他的速写作业后,惋惜地问,为什么不学国画?他心里答,从来没想过。毕业时,《美术》杂志作了一期毕业季的专题,将他的毕业作品《车夫》刊登在杂志封三上,并专门标明了学校的名字,这也是当年山艺唯一入选的作品。他至今还保存着那本杂志,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命运之神青睐一个人的时候,却往往也会让他多受挫折,像失明的贝多芬,割了自己耳朵的凡高,掉进悬崖的张无忌。而郎咸力在毕业时竟发现自己对油画材料松节油过敏,两只眼睛整天痛痒肿胀,过度的使用眼药又导致了激素性青光眼,一个酷爱油画的人竟被医生禁止再接触这些东西了。这种打击真的让他欲哭无泪,眼疼也不敢哭。
大学毕业,被爱情“牵”回到潍坊的郎咸力成了一名绘画老师,十几年的时间没敢动油画,只是潜心教学,给儿子做饭,小酌几杯后与朋友侃侃油画理论,在学生圈里口口相传的是,郎老师画得好且教得好,许多家长也慕名上门,这也让他小有成就感。
2012年,亦师亦友的杨大鲁早已在油画界大有名气,见到他说“你那么好的专业功夫,不画画太可惜了”。而此时,他的眼睛在一位老中医的调理下,竟奇迹般的好转了。创作的热情与十几年积蓄的能量一旦碰撞,其势真如燎原之火。
油画 医学院教授 60×80cm
他跑到新疆写生,无垠的草原、明澈的天空,生动的人群,压抑已久的画意驱赶着手中的画笔,只有写生的快感能帮他忍受高原反应给一个高血压者带来种种不适。著名油画家全山石曾说过,新疆是画油画的好地方,“那里气候干燥、空气新鲜,炊烟和雾气很少,所以感到特别透明。远远的高山上的羊群、石块,肉眼都能一目了然。色彩明确、造型整体,真是适合油画表现”。
郎咸力说,只有遇到打动自己的画面,他才会开始创作。而他的作品真的不仅仅打动了他自己。《高原上的节日》2013年在第十届艺术节山东分展获银奖,并入选全国美展获优秀奖。《欢乐时光》2013年入选泰山之尊全国美展并被收藏。《雪域风情》2014年入选第十二届全国美展并被山东省美术馆收藏,并在今年入选“山东省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进京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
这三幅新疆题材的作品是郎咸力用水粉小试牛刀,没想到一亮相就得了满堂彩。这几副画聚焦的是新疆塔吉克男人的一种民族传统体育活动“叼羊”,这是在当地结婚、生孩子、节日,都可以举行的欢乐而激烈的比赛。画中的人物冲群叼夺、奋力堵截、合力拼抢,胯下的牦牛肥硕雄壮,奔跑中飘舞的黑色长毛,翻腾的尘沙,湛蓝的天空,整个画面和谐饱满、明快鲜活、充满张力。
水彩 雪域风情 150×120cm
《雪域风情》里夺羊人张口紧紧咬住马鞭,使劲前倾的身体,一手奋力抢夺,另一只手扯住缰绳,牛鼻子被扯疼了,不得不咧开嘴扭歪头……每个细节都如此栩栩如生,让观者身临其境,跃跃欲试。夺羊人拼了,郎咸力也拼了!三次入选全国美展,已经取得成为中国美协会员的资格,但他没提出申请,因为他从没忘记自己的初心——“我是画写实油画的”。
婺源写生(一) 60×80cm
再次上路,他选择了更高的起点。2015年,年过五旬的郎咸力考入中国艺术研究院油画院,师从油画院的院长杨飞云教授,并在班里担任班长。
杨飞云是中国现代油画界的扛鼎人物,写实派的代表,也是郎咸力的偶像。杨教授告诉学生,美术的根本意义是用绘画技术来表达美感。美感是发端于心灵对于美好事物的感动。在艺术创作中没有感动的美是苍白的,没有美的感动是低俗的。对美好事物有感动的人,是由他内在生命中的品质格调所发生的。只有热爱生命、关注现实、贴近自然,才能远离苍白与概念;只有出自艺术家心灵的感动才能真正的感染人。这些理论真实地撼动了郎咸力,也解决了他一直以来抛开技巧层面需要解决的问题。
一年的学习,让他从技术和理念方面都有了质的飞跃。在画好平时作业的同时,课余时间他完成了三幅油画创作,均于2016年入选全国美展。《高山之舞》入选中国精神——第四届中国油画展(写实展),《幸福时光》入选“同心筑梦”第二届中国民族美术双年展,《历史的对话》入选第五届全国(大芬)中青年油画展。
油画 幸福时光 150×120cm
《高山之舞》和《幸福时光》画的还是他喜爱的新疆题材,塔吉克青年结婚的场面。叔本华说过,一切艺术皆趋于音乐。音乐是抽象的,但最具有秩序感,它又是自由的,最适合抒情并激发想像力。在这两幅画里,婚礼表现的对爱情的感动和对生活的激情,让人仿若听到了音乐的旋律。
《幸福时光》里主要有黑白红三种色块,白马、白云、白雪山,黑色的服饰鞋帽,黑白相间的牧羊犬,红色图案的马鞍毯,红绸布的礼带,红色的新娘纱服,红白相间的新郎帽缨。马儿缓缓前行,新娘羞涩地扭过头看不见模样,新郎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新娘的手腕并拉到胸前,嘴角克制的微笑是难以掩饰的幸福。三种色彩跳跃却有秩序的排列,像一曲悠扬而欢快的歌。
油画 高山之舞 150×120cm
《高山之舞》构图十分讲究,背景是吹鹰笛的男子和观看的妇女孩子,前方跳舞的青年扎着粉色围巾,膝盖微屈,细长的左手反贴后背,右手伸向前方,经典的新疆舞蹈动作,一下就让观者心里跳出这样的节奏,“来来来,来来来,打起手鼓唱起歌,我骑着马儿翻山坡……”画家像一个充满激情的指挥家一样,用生动的笔触调和着美丽的色彩,让人仿佛听到了草原上鹰笛传来的节拍,禁不住想一起舞起来。
油画 历史的对话 160×120cm
《历史的对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创作。画家用各种对比来表现文化的碰撞。现代西方人站在东方古老的大鼎前,同行的也有中国面孔,背景却是欧洲的雕塑。画面最前方的两位老年妇女,一位绿衣白发,一位红衣黑发,惊叹,好奇,注目……每个人物的表情都刻画得十分精到,结构塑造、边线处理、色彩运用等方面的完美体现,让人看到了画家扎实的功底和巧妙的心思。虽说对比的层面如此之多,但整个画面却和谐而典雅,一群有动感的人在高阔的博物馆里,并没有喧闹的感受,有的是来自对历史的悠远思索。古典写实主义不仅仅是一种绘画技巧,它应该是一种人文精神,是拒绝浮躁,追求宁静崇高的美的境界,这也应该是画家思索并想表现的内涵。
油画 塞纳河 60×80cm
如何用心灵的感动真正地感染人,郎咸力用实践交了答卷。2017年,作品六次入围全国美展的他,成为中国美协会员,也是目前潍坊地区写实油画类唯一的一个。作为优秀毕业生,他受邀参加了中国油画院的十年校庆,并在校庆文献上发表了感言。他在文中写道:艺术之路十分漫长而艰辛,它不是虚假的谄媚和附和,而是对自己执着的那份毅然和忠诚。“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凭借这个信念,让我一点点坚持下来,在油画院这块闪烁着古典写实主义的净土上。
艺术家风格的形成,一般基于两个方面的完美结合:一是他对传统的理解与吸收,因为前人的作品浩瀚如海,他需要选择能传达自己的图式:二是艺术家的审美敏感性和个人气质。我们知道“单纯而统一”是欧洲古典艺术的最高目标与价值判断标准。这样就不难理解,“心如墙壁”的郎咸力为什么会对古典写实主义如此忠诚,个人秉性和艺术精神是遥相呼应的。
艺术家的风格往往也呈现在他的生活上。长期接触西方艺术,郎咸让的胃口也西化了,哪个超市的乳酪面包好吃,哪个牌子的黄油便宜都门儿清,喜欢把朋友叫家里,品品威士忌,尝尝他用三个小时烤的无比美味的腱子肉。当老师的收入不多,而油画材料花费不菲,但他也没怎么考虑过走市场,因为他崇拜的老师们总是把画捐给博物馆,并不因天价就卖,“先把画好画就行,我是写实主义,不弄虚的。”他常常说,“不爱看的不看,怕花了眼,不想听的不听,怕乱了耳。就和老婆谈过恋爱,从来没有绯闻”。说的时候很认真,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并没自夸的意思。
油画 夫人像 60×80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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