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来凉意,不时有树叶在风的吹动下缓缓掉落下来。
枯黄的叶子落在一个少年的肩上,那少年背着一捆柴,手里提溜着一只兔子,一抖肩,又将那叶子抖落下去。
“木讷娃,你可算回来了!”一个老头拄着拐杖站在村口,神情焦急地说着。
“怎么了,李爷,我去拾柴了。”少年又抖了抖肩上的柴,似乎很重,让他非常吃力。
这位李爷是他们这个村的村长,年轻的时候练过武当过兵,后来退伍之后,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救过一些人。许多难民无家可归,于是就一直跟着李爷,人越来越多,就有了现在这个村子。
“快回家去吧,那些人已经在你家里等你了。”李爷又说:“别让你娘等。”
“哦。”
木讷娃低头回答了一句,便自顾自往家里走了。
他今年十二岁,从他刚记事起,父亲便从军去了,自那时起,几乎便没有了他父亲的消息。
这些年来,木讷娃是和娘一起生活的。
年少虽不经事,但他却知生活不易。
比如镇上卖鸡蛋的刘泼妇,十个铜板只能买两个鸡蛋,多一个都不给。
又比如王记药铺的风寒药,一副三十文,少一文钱都不行。
娘往往讨价还价,木讷娃总是在身边的,去年就是因为木讷娃患上风寒,昼夜咳嗽,所以才让他的娘亲受人白眼。
这也正是木讷娃去山里拾柴的原因,今年冬天,他可不能再生病了。
木讷娃回到家里,门旁边的墙上已经垒起高高的一墙干柴。
木讷娃把背上的柴放下,心想:省着点用,今年冬天总是够了的。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除了娘之外,屋子里还有三个身穿道袍的人。
这三个人,其一身着灰色道袍,胡须灰白,其他二人身穿白色道袍,从面容上要比灰色道袍的人显得更年轻一些。
这些人是沧云峰上的道士,而沧云峰则是整个大礼王朝北部最有权势的修行门派之一,每逢佳节,甚至连皇室都要备礼送给沧云掌教张云山道长,可谓是修行之人人皆向往之。
从木讷娃一进门,这三人便不约而同的开始打量起了木讷娃。
木讷娃不在意,他走向娘的面前,把手里的兔子递给了娘。
前些天他拾柴的时候,发现了这只兔子,但很快这只兔子就溜回了窝,他今天从上午一直蹲到下午,才抓住这只兔子。
娘亲这些年不容易,炖了这只兔子给娘补补身体,木讷娃是这么想的。
今天是中秋,本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是他要走了。
一个月前,这些道人便找到了他,说他根骨奇佳,一看就是个学武的天才。
他不懂修行,他只知道自己家境贫寒,要是天天能有白面馒头吃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木讷娃只想赶快长大,好好挣钱,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所以,刚开始那些道人来访,他是直接拒绝了的。
但听说,和他们学本领,道人还给月钱,每月三两银子。
隔壁李阿狗的父亲是在镇上给某位老爷拉车的,每月辛辛苦苦也就才挣一两。
每月三两银子,对于他们家真不少了,最起码能保证母亲的温饱,当时木讷娃就心动了。
“我收拾一下,咱们就走。”木讷娃轻声说道。
白衣道人的其中一个,他的手伸进袖袍之中摸索了一会,拿出了一个布袋,说:“这是这个月的月钱,以后每个月的月钱都会由指定弟子下山送到家里来。”
木讷娃眼睛一亮,他快步走过去,接下了布袋,这个布袋摸起来非常光滑,居然还有些清香,他脸上藏不住的欣喜,终于一个少年应该有的模样在他身上表现了出来。
“娘!给你!”
木讷娃把布袋子放在母亲的手心,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但木讷娃的母亲并没有那么喜悦,反而充满了担忧。
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根骨奇佳,她和木讷娃的父亲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这龙生龙凤生凤她还是知道的。
再说,拿了这些银两,她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感觉好像自己把儿子卖了一样。
她担忧地说:“小木讷,你要不要再想想?”
木讷娃看出了母亲的担心,他虽然也不舍得离开娘,但一想到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他违心宽慰道:“没事的,娘,我能照顾好自己,想出去看看。”
他的母亲很矛盾,她当然舍不得小木讷这个年纪就离开家门,但又怕耽误儿子这来之不易的机缘。
灰袍道人此时轻微咳嗽一声,微笑着试探问道:“天色不早了,这里离沧云峰还有一段的距离,要么咱们先走?”
这自然是对小木讷说道,小木讷心头一紧,他知道自己该走了,随即眼光有点湿润,不过他从小也知道这个道理:拿了人家的钱,就要替人家办事。
他收了人家的银子,自然要和兑现承诺,和这些人回沧云峰。
这些道士们见他点头,三人对视一眼,缓步走向屋外。
两个白袍道人忽然身旁疾风骤起,单手立于胸前,轻声喝道:“起剑!”
话音刚落,他们袖袍之中仿佛突然钻出了两条游龙,于他们身侧盘旋一瞬,随即便稳稳停在了他们的脚前。
小木讷目瞪口呆,他知道的,这叫御剑术,他在镇上茶楼给别人端茶送水的时候,偶尔能听说书先生说上那么一段:仙人御剑乘风起,一日急行九千里。
小木讷曾经心中偷偷向往这种仙侠生活,他还曾经梦见过自己御剑战妖魔的场景呢,只是后来贫苦的生活让他变得沉稳了起来。
如果不是日子穷苦,他这会也和同龄孩子一样,手里拿着木棍一起扮演大侠。
如今,修行的机会真的摆在他的面前。
看着难以置信的木讷娃,灰衣老道笑眯眯地说道:“想学吗,我教你啊。”
木讷娃好像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小脸一红,露出窘态,他指向悬着的飞剑不好意思地问:“我也能学会这个吗?”
灰袍老道神色一扬,拍着胸脯朗声道:“包教包会!”
小木讷觉得这老头甚是有趣,便问道:“那你的飞剑呢?”
灰袍老道摇摇头,双手一摊,说:“我没有啊!”
“啊?”木讷娃惊讶道:“那你还不如那两位啊,你都不会御剑,还说什么包教包会,这不是骗人嘛!”
其余两个白衣道士此时已经站在了飞剑之上,但听闻木讷娃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两人突然齐刷刷地喝斥:“放肆!”
木讷娃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这声放肆仿佛在他的脑袋里炸开,让他不由地后退几步,要不是灰袍老道扶了他一下,木讷娃险些就要摔倒。
“小辈!敢对师尊不敬!”
白衣道士中其中一个就要伸手拿下木讷娃,这让木讷娃的母亲发出一声惊呼。
灰袍老道伸手挡下,厉声道:“住手!他还未入我沧云,尚且算不得我沧云弟子!”
那白衣道士见灰袍老道刻意维护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不敢再说一字,于是便只能低头退了回去。
灰袍老道对木讷娃的母亲表达了歉意,又转头看向木讷娃:“你既入我道门,就要守我沧云之规矩,不过规矩很多,以后慢慢学,时间不早了,我们确实应该出发了。”
木讷娃的母亲询问是否要带些过冬的衣物,灰袍老道解释,沧云有道服,皆沧云弟子于沧云峰上,只能穿着道服。
在灰袍老道的授意下,那两个白衣道士化作两道流光,冲天而起,已经消失在天边。
正在木讷娃疑惑这老道既然不会御剑,那要怎么去沧云峰的时候,那灰袍老道突然一只手伸进袖袍之中开始摸索起来。
片刻之后,才拿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东西,还不忘笑着解释道:“这人上年纪了,手脚不利索,忘性也大了。”
他拿出来的那个东西呈椭圆状,木讷娃仔细看了之后,疑惑道:“这是、、、山核桃?”
灰袍老者笑着说:“应该叫半个核桃!”
他随即将这半个核桃抛到空中,这物件竟然发出了奇异的光芒,光芒淡下去之后,一艘木船赫然腾空悬停在了半空。
木讷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道提溜着嗖一下跳上来空中的木船。
木讷娃知道现在真的要走了,他急忙看向母亲,母亲此刻也注视他,眼里尽是不舍和留恋。
自古荒村多白头,少年终要离家走。
在木船上,木讷娃问道:“你不是不会御剑吗?”
那老道笑道:“因为我喜欢开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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