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觉巴山你曾在夜里行过群山,
在闪烁星空下赤裸头颅,
于正午时踏进光焰,
知晓某种欢乐,如我一般。
----- 迪伦.托马斯 《青年呼唤长者》
什么破玩意,音质这么差还就这么点电量。我拍了它几下,强忍着不把它摔到地上的冲动继续前行。
相比之下,大师姐表现的可稳健的多,每次我以为她遇到个陡坡快骑不动了,她总能加几把劲蹬上去,这种坚毅的品格感染着我,我还有什么理由因为音箱没电而在意。
看过不少有马帮的故事,对于这个特殊的行当有种情怀,没想到即使有318公路横贯川藏,但某些环境下依然需要靠马来运输。只见一藏民小哥太公钓鱼式横坐在头马上,望着不远处公路上汽车飞驰而坐怀不乱,后随一队五六匹马八九个筐,看不清装的什么东西,应该不重,人马逍遥。
现代马帮拉乌山垭口是一个平坦的垭口,友善的垭口。居然在这里碰到了极限和理查,一来看看大师姐的状况,二来在等我们拍照,这些天难得合照个垭口。
理查,大师姐,极限,我接下来就过瘾了,我们要从4376米的拉乌山垭口,一路“俯冲”到2600的如美镇。
大师姐是我见过少有的下坡极快的女生。尤其是这种连续“发卡”弯,她总能保持固定姿势,双脚踩住脚踏基本不蹬,急弯偶尔点刹,全靠车的惯性往下扎。她控车娴熟,杀弯凶悍,目不斜视,任凭山风抚过面颊,早已看淡了一切。
沿途风光(1)再看理查,现在他最讨厌下坡,由于他的手还是没有痊愈,使不上劲儿。因此害怕速度快了刹不住车,因此就一直要捏着刹车,因此手部就一直保持紧张状态进而加重了病情,因此就更使不上劲儿,因此就更害怕,流程图我就不画了,总之完美的形成了一个闭环。
我选择跟住大师姐,并伺机停下来休息等理查这样两全其美的节奏。
经幡海大家保持着40km/h左右的速度前行,太阳强烈,水波温柔,两旁青山绿草,星星点点的村落,飞速的往身后闪过,和点了快进的电影画面一样。可毕竟下坡是短暂的,几十公里的路程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沿途风光(2)美好的地方通常会有着一个美好的名字。如美,听着就舒心。晌午时分,理查,大师姐,我一同跨过澜沧江大桥,抵达如美镇。
这一路下来什么都好,就是这海拔变化大,气温也就跟着变化大,衣服更换频繁。这个时候已经热到了一个顶点,体感温度得有五十度,衣服干了湿湿了干,就当我们几个从三成熟烤到快要四成熟的时候,队长极限呼叫,说是已经恭候多时,菜已点好。
如美途中极限等我们的地方不远,几百米处桥头就有间饭店,牌子上就写的“有间饭店”,随性,我喜欢。遗憾的是气温过热导致的物体膨胀使大师姐脚肿难耐,不得不去找车前往下一站休息以应对明天的一场恶战。只有我和理查去跟极限在有间饭店汇合。
屋内,菜已上齐,极限一手冰啤酒一手手机,椅子只用两个腿着地前后摇晃,黑金刚双工业级大风扇吊在棚角猛吹,性能强劲,左右对攻,在他头顶上空形成强力的对流,真是天堂般的享受。
我和理查二话不说一头钻进这对流中,听着极限讲这馆子的故事,大意是说他上次骑的时候就很想来但是错过了,这次专程赶到这里吃一顿。可我又饿又渴的,后面什么的就没注意在听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有故事吧。
旁桌坐着追风少年小分队的骨干队员,这种干脆利落的下坡路线他们当然是不会错过的,其中一位身材微胖,眼睛大大的女生很明显是他们一桌的主角。此时正手舞足蹈的描述某个场景,锋芒毕露,挥斥方遒。偶尔的几次对视我也只能红着脸躲避,周围七八个小哥哥更是频频点头表示赞许。具体内容听不太清晰,单从舞台张力这方面讲,极限简直完败。
后来据大师姐说,此女生和她搭同一辆车,挥斥了一路她插不上话。
离开了天堂般的有间饭店,极限又说要一起,两分钟后,正当我目送极限的身影逐渐变小的时候,理查从后面伸出右手示意并大喊道:
“快去叫极限!快喊极限!”
着急的样子让我想到了玉皇大帝喊如来佛祖的画面。
“我爆胎了!”
真是及时,再晚几分钟我就真追不上了。而实际情况又是,理查随身没带内胎,我只有美嘴(注1)的,他又用不了,那么理查今天的行程就宣告结束了。
对于拥有丰富骑行经验和臂力的极限来说,换胎跟换被罩难度相同,理查傻笑着直勾勾地盯着整个换胎过程,眼神交织着感激,崇拜,求知等情感,并自言自语道:“太好了,太好了”。
极限技师正在展示,理查不由自主的在模仿突然,一张血盆大脸凑了过来,不用回头,单从倒影我都猜得出这是圆脸哥。果不其然,水壶圆脸两位弟兄在简短的换胎时间内又给大家普及了一些知识,当他们谈论起马上将要爬的觉巴山时,表情略显紧张,迅速转身离开,只留下了背影,深藏功与名。
觉巴山的确,他们迅速离开相当理智的。觉巴山,川藏线上又著名大BOSS。从如美的2600一路上到口3900,全程5-6度的磨人盘旋上升,暴晒无遮挡,加之体感五十度的气温,艰苦程度可想而知。
按照上帝开关窗理论,下坡不行的人那上坡就一定会快。理查最擅长这种长上坡。他总是会把车子的变速调到最轻的档位,再配合着癫狂的极速踩踏,其踏频高到模糊,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不会是佛山来的吧。
这就是技术。
换我就不灵了。偷偷地学着他癫狂了一会儿,十分钟就累的我呼哧带喘的,回归到一卡一卡的节奏。除了上坡和高温,觉巴山尘土飞扬,已沦为一个大工地,觉巴山隧道即将贯通,以后的人过来可能就不用爬觉巴山了,再以后川藏线可能所有山都不用爬了,都是隧道,都是大平路。
可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遗憾呢?
在这样的一个个深度哲学思考中,时间过的飞快。下午五点,到了赫赫有名的教授客栈,本来原计划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就是这里的,还想看看谁是教授,这次无奈错过了。因为更紧迫的是,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越过垭口并完成20公里的下降,到东达山的山脚下才行,毕竟“天黑不下坡”这是我们团队所剩无几的底线,必须守住。
没时间拍照,只找到老李的当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东达山脚下有两个人正扶着自行车,抬头望天。
最后的14公里,怎么办?音箱没电,充电宝没电,车灯的电刚才下坡也几乎耗尽,爬了半小时也没电,手机最后一丝电量报个平安后关机。
没了光源只能推车,黑暗的笼罩下,一旦万物没电,人就会变的伤感,气氛会变的诡异。
山中,无牛无车,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圆月。
冷风。
江水。
二人。
这浪漫,即使放曲庞麦郎都能让人泣不成声,可对面的人偏偏是理查,想想也是够了。理查他也不再癫狂,步履蹒跚,低着头,像是干了一天活,回家路上又被暴雨打湿的瘦马,喘着粗气。
晚上十点半,远处的红色发光体燃起了我们的希望,加快脚步,面前的五个大字,使我们一起颇有仪式感的长叹了一声:
靠,终于到了,荣许大酒店。
终于到了注1:理查的轮子只能用法嘴的,我只有美嘴,无法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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