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情

小姐嫁人了，不是趴在墙头偷懒的隔壁小子，也不是马踏长安的少年郎，更不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而且在北齐边疆虎视眈眈的羌族的大皇子。

小姐是北齐世家大族阮家五小姐。自小身体不好，全家人像呵护眼珠子一样呵护她。老爷不需要靠女儿的联姻来保存阮家的基业，只希望她们能嫁所爱之人，幸福一生。

可两月前，羌族又开始在边疆滋事，大少爷奉命出征，在建南山一役被羌族大皇子活生生射成了个刺猬。我曾远远瞧见大少爷的模样一如当年。没有大少爷，羌族的攻击无人阻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北齐皇帝不得不求和，羌族勉强答应，但条件就是要阮家之女。

阮家有三女，已出嫁的大姐，能文能武的三小姐，还有一位就是小姐。圣旨已下，无人敢抗。似乎大家都去是三小姐去。我也这样认为，毕竟小姐很是嫉恨三小姐。三小姐拥有她没有的自由和健康。可在大婚前夜，小姐迷晕了三小姐，替她出嫁羌族。

我不解问道，“小姐，你不是嫉恨她吗？嫁给羌族不正好吗？”

她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她是我姐姐，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她顿了顿，“以她的性子去羌族，不是去和亲，失去结仇。”

我担忧，“可是你的身子，”

她惨淡一笑，“反正没几年好活，还不如换三姐一个自由。”

跟着迎亲的队伍我们到了羌族。大婚之夜，果然散发酒气的大皇子迈着蹒跚的脚步进步小姐的屋子，我鼓足勇气阻挡在他面前，可一个巴掌直接把我扇在地上。他俯身凑在我耳边威胁道，“在阻挡我，信不信我直接杀了你们主仆。”

小姐轻声唤道，“梨花，”梨花是我的名字，我被人爹爹卖进府中，为了救我生病的弟弟，当我被领进院子的时候，小姐看了看我手中的梨花，于是小姐给我取名梨花。

他轻蔑一笑。我知道小姐让他进去，让我松手。我蹲在墙角，听屋里传来小声的抽泣声。一夜过后，大皇子一脸餍足的离开，我冲进了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姐，心疼不已。

“小姐，”我为她委屈，为她难过。

她艰难抬起手擦了擦我的眼泪，对着我勉强一笑，“别哭，我很好。”

这一次小姐昏睡了很久，我一直守在床边时不时用手指探一探她的鼻息，我生怕小姐就此死去，留下我一个人在羌族。

大皇子只是派了太医，人却再也没有看过小姐。我听其他的伺候的人说，大皇子又宠幸了别的姑娘。我背着小姐偷偷去见过大皇子，他慵懒地躺在河边，身边簇拥着好几个光着身子的姑娘，嘻嘻哈哈。从那以后我更加尽心伺候小姐。

后来在一次宴会上，羌族的大将军鲁鲁狄一脸色咪咪地说，“都说北齐的姑娘，能歌善舞，不知是不是这样。”

大皇子垂眸，紧握酒杯，哈哈大笑，“好，好，好。”

一把琴放在了小姐面前。在北齐只是身份低微的女子才会在宴会演奏。小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起伏的胸脯显露她的情绪。而后她深呼一口气，抬手轻轻拨动琴弦。

鲁鲁狄又开口了，“大皇子，北齐姑娘如果如传说一般，只不过她们细皮嫩肉能否承受羌族的风沙。臣也想试一试。”

鲁鲁狄得了大皇子首肯，抱起小姐往营帐里走，她回头看着大皇子，黑洞洞的眼里，一片死寂。

一阵喊叫从营帐里传出，只见小姐外衫尽毁，只穿一身白衫，头发凌乱，眼眶微红。头发的簪子深深插进鲁鲁狄的眼睛。

鲜血从鲁鲁狄的手中流出，他大喊着，“处死这个贱人。”

昏黄的灯光中我看到大皇子嘴里扬起一抹笑意但很快收敛，一脸阴郁走到小姐面前，“你不过是北齐来的一件贡品，有什么资格伤我羌族的勇士。”

小姐坚定的抬起头，“我知道我是大皇子的女人，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

许是这句话取悦了大皇子，他走进用手抬起小姐的下巴，轻声念道，“我的女人！”小姐坚定的目光回望过去。

他轻笑一声，站起来，“好，我的女人。”这时鲁鲁狄的神色大变，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也是从这以后，大皇子对小姐特别的好，也不和其他女人厮混缠绵，一心守着小姐。秋天时，会带着小姐去草原上打猎。小姐不会骑马，他也不笑话小姐，反而极有耐心的教。作为回报，小姐对着他跳起来北齐的渝羟舞。这是北齐的战舞，传说每一次在出征之前，武窈都会对出征的丈夫跳一次这样的舞，期盼他早日踏平羌族，还河山一片安宁。

我心中一惊，小姐从未忘记她是北齐人，从未忘记羌族杀害她的同胞。看着大皇子满脸惬意的欣赏小姐的舞姿，我心中涌起一丝快感。

大皇子对小姐越来越好，甚至有时大皇子还会让小姐自由出入他的军账。军账，是羌族的讨论军事的地方，除了将军，至今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去哪个地方。

我一脸惊喜的看着小姐，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就可以把羌族的军队部署传给北齐。而现在二少爷在北齐的七盘关，是不是我们可以……我捂着嘴，眼眶微红。

小姐沉思一会，对着我坚定的摇了摇头。“有没有还没有被送出去，我们就被打死了，”

我知道小姐说的是对的，可我想回家。“梨花，看着我，我会让你回家的。”小姐坚定地说。

可是我忘了，小姐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原来小姐从来都没有想着能够活着回去。

半年后，后来小姐怀孕了。本来身体虚弱的小姐变得更加虚弱。我生怕哪一天小姐一睡就不在醒来。

但怀孕之后，大皇子对小姐更好了。他们俩会讨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大皇子说：“如果是男孩，就让他做羌族的王。如果是女孩，她就是我的小公主。”然后生怕小姐吃醋似的，补上一句，“你是我的小公主。”

小姐很开心，眼里都泛着光，依偎在大皇子的怀里。冬天，草原上冷极了，没有炭火，小姐冷得直哆嗦。没过多久就病倒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郎中说：“本就身体虚弱，还怀有身孕，你们还让她挨冻，这病不是治不好。”

大皇子闻言，大怒，“你们是怎么照顾的？”在帐篷里发起怒来，“救不活，你们就陪她一起吧！”

郎中赶紧求饶，“可以可以，只要草原上的藏鹤花就可以救她的性命。”

可这藏鹤花想在悬崖峭壁之间，想要找它难得很。大皇子撂下一句，“等我回来。”直接骑马去寻找藏鹤花。

整整三天，大皇子终于回来，手上都是山石留下的伤痕，满脸胡子拉碴，衣服也破破烂烂，怀里护着藏鹤花。看着藏鹤花交给郎中，他放心的倒在地上。

有了藏鹤花，小姐很快就醒来。知道大皇子为她寻找药材，呆愣的躺在床上，久久没说话。

我小心翼翼问道，“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小姐转过头，我听见她轻声抽泣的声音。之后的小姐，总是陷入莫名的沉默，或是呆呆的望着天上的月亮。

没多久，传出要攻打北齐的消息。虽然大皇子下令不得告诉小姐，但我从他们战士的聊天中得知了这个消息。我迟疑，思考很久，大皇子对小姐很好，而且不久小皇子都要出生了，小姐应该很幸福吧！

小姐看出我心神不灵，开口问道，“梨花，怎么了？”

“小姐，大皇子要攻打北齐！”说完我闭上眼睛，不敢看小姐。

小姐沉默了半天，“你去打听打听，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攻打北齐。”

“五日后。”

“好。”

但在羌族出征前两日，小姐偷偷给自己服下催产药，孩子出生了，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小姐就亲手捂死了他，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姐交代我，“梨花，给孩子穿上我给他做的衣服，带着他回到北齐。”

可小姐你呢？我没敢问出口。或许小姐从一开始来到羌族，就没有想着活着回去。大皇子进来了，看着没了呼吸的孩子，一脸阴郁。小姐凭借最后的意识，苦苦哀求，“皇子，能不能让我的孩子回到北齐。”

大皇子仔细检查了一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抱着孩子离开了羌族，当回头望去整个羌族大账时，发现大账中冒气冲天火光。

我不敢想，那是不是小姐。我拼命赶到七盘关，把衣服交给了二少爷。原来小姐把羌族军事部署全部都记在衣服上。有了这张图，羌族节节败退，不敢轻易来犯。

我把孩子葬在了七盘关，寻了屋子住下。二少爷让我回到阮家，我没有保护好小姐，我怎么有脸回去？我就想在这里守着孩子，远远守着小姐。